陽子的手正在顫唞。

無音知道,這些話一說出來,便會令她“平凡的假象”拆穿——她在來到這裏之前,並不是普通的學生這件事,必然將為陽子所知。

但是,那又如何?

對陽子,她不想說謊。

這樣的陽子,心智還在逐漸塑造的陽子,會猶豫,也會軟弱,無法果斷地決定事情,也沒有開闊的眼界和氣量——正是這樣的陽子,才令她不想欺騙與利用。

仿若……看見昔日殘像般……

今日的陽子,正在分叉路口上,要走到何處,走多遠,都隻能由陽子本身決定。

沒有人能替他人決定人生。

無音深吸一口氣,緩緩吐出。

“並不是隻有血緣相連的,才是家人。對我而言,他們是無可替代的存在,和我本身一起,構成了我的‘存在’,比朋友更加親密……”

“……或許陽子現在很難明白,更簡單的說,我們之間的羈絆不是血緣,而是靈魂。”

陽子左手覆上無音的手,張了張口,沒有發出聲音,又過了一會兒才說,“那……你的父母呢?”

“……很早就去世了。”無音的眸子閃了閃,心下想起關於族長繼任之時的那次穿越——遇到了晴明的那次穿越——時空交替之後,卻發現,“親人”已經都不在。

“啊……抱歉……”陽子顯然嚇了一跳,趕快道歉,也顧不得有沒有哭出來這種問題,放下手臂,九十度彎腰鞠躬。

“非常抱歉!我不知道……”陽子的話才說了一半,便被無音抵住了唇,無法繼續下去。

“沒關係。生老病死是自然規律……早就習慣了。”無音稍微側過身,輕笑著說,“擦把臉,要出發了,如果被淚水模糊了視線、看不清方向,那可就不好了。”

陽子立刻掏出手帕擦幹淨眼睛,這才糯糯地說,“你發現了啊……”

“……如果要掩飾哭泣的話,就不要遮住你的臉,露出微笑就好。”無音的聲音有些低沉,甚至帶著些沙啞的韻味,和之前的清麗很是不同。

陽子還沒有來得及表示錯愕,便看到無音忽然伸了個懶腰,雙手一拍,“好啦,趕緊啟程,最好在夜色降臨前趕到前麵的裏。”

陽子懵了一下,便點點頭,大聲地回答,“好的!”

一路上,無音時而指著路邊的植物對陽子解說些什麼,遇到野木的時候,陽子更是驚奇不已,走了半個多時辰後,陽子忽然回過味來,露出疑惑的神情,停住了腳步。

“無音,你先前說,‘很久沒有回巧國’,這是什麼意思?”

“啊,因為我最開始在巧國的海邊出現,而且持有的也是巧國旌卷。按照這邊的觀念,我應該算是巧國人——盡管我對這種判斷的方法持懷疑態度。雖然我補錄過所謂戶口資料,要是真的仔細查起來,根本找不到我在這裏的‘父母’,立刻就會知道我其實是海客吧。”

無音聳了聳肩,“所以巧國的官員也就是這樣罷了,三年來問也沒問過……”

她有些無奈地笑了起來,雖說巧國官員不負責任她該慶幸,可是造假造得挺全,最後發現人家根本就不去查——還是讓人挺失落的……

陽子點了點頭,繼續問,“是哪個國家的人很重要嗎?”

“那倒不好說,如果打算出仕,或許比較重要,這裏的人多半不會擔任他國的官員。我對仕途毫無興趣,就無所謂了。”無音忽然停住腳步,抬頭望著一個方向,神情凝重下來。

“……或許我們不能慢慢閑聊了。對方沒有耐性了。”無音一手拉住陽子的手,“可能有點難受,你忍耐一下,我們現在所處的位置,實在不利於開戰,得去到更空曠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