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好,馬車在後門口一直等著你,馮公子。”老管家說完後便退了。
留下馮洛焉一人在原地焦灼,他愈發害怕不安起來,甚至抵觸這件事的到來,然而時間的磨盤無情地碾壓過他伶仃的心,把他折磨得粉碎。
踏進屋子,段蕭已將端坐在桌前,墨色的眸沉靜地盯著他看。
“蕭大哥,粥來了。”
“你的那碗呢?”段蕭疑惑道。
馮洛焉不自然地笑笑:“鍋裏還有,你先喝吧,你有要事在身,我等會兒喝也是一樣的。”
段蕭歎了口氣,道:“看我喝算什麼樣子,坐下,我來喂你。”說著他拿起勺子,舀了一勺白花花的粥,上頭還有一星點嫩綠的薄荷葉,“張嘴。”
馮洛焉見他舀了那麼一滿勺,快要溢出來了,趕緊湊上去含住,“唔——燙!”他含混地叫了一聲。
段蕭一挑眉,知道自己沒了常識,都忘了吹一吹再送進馮洛焉的嘴裏,趕緊將勺子從他嘴裏抽了出來,急道:“是不是燙到了?我看看。”
馮洛焉捂著嘴分幾次咽下了白粥,整個嘴巴裏都是火熱火熱的,可他還是佯裝沒事道:“沒有燙到,唔,真的。”
段蕭怎會信他的謊話,站起來抬住他的下巴,強迫他看自己,“讓我看。”他掰開他的嘴,仔細地往裏看,肉粉色的舌頭此時變成了大紅色。
段蕭心裏那叫心疼,可是道不出,隻好低頭吻住馮洛焉的嘴唇,一點一點地去撫弄被燙紅的地方。馮洛焉驚訝地瞪大眼,愣愣地接受了這個吻。
被燙得發麻的地方已經沒有痛覺,隻有溫熱的舌頭舔舐過的柔軟,馮洛焉忽然眼眶又濕起來,他緊緊地揪著男人的衣襟,知道這樣的親吻會是最後一次。以後不會再有人心疼地吻他。
“還痛嗎?”段蕭離開他的嘴,低聲問,“伸出來給我看看。”
馮洛焉羞澀道:“不用伸了,不、不疼。”
“說話都結巴,我去拿些藥給你敷上吧?”段蕭說著就要往外走,但是被馮洛焉拉住。
“我自己去就行了,你還是喝粥吧,喝完不是還有正事?”
“……嗯,好吧。”段蕭沉吟道,可能是想到的確是有要事沒做吧,趕不及了,“你現在就去。”
“你喝完粥我就去。”絕不能錯過最後一次凝眸的機會吧,馮洛焉想。
段蕭忽然很沉默,坐回位子上開始喝粥。他沉著臉喝完整碗粥,抬眼對馮洛焉道:“現在你可以去了麼?”
馮洛焉為難地看著他,道:“我送你出門吧,蕭大哥?”
“……”段蕭起身,“走吧。”
馮洛焉隻想確認他真的離府,這樣,自己才可以斷了念想,徹底離開這裏,離開京城。
段蕭在府前騎上自己的駿馬,居高臨下地看著馮洛焉,道:“在家等我,不要亂走。”
“好。”馮洛焉笑著回道。
家?這裏不是他的家。等他?怕是再也等不到了。
男人飛奔而去的背影漸行漸遠,直至再也難見,馮洛焉癡癡地收回視線,失魂落魄地垂下眼簾,直盯著自己的腳尖呆望。
“蕭兒走了?”
馮洛焉轉身,看見段睦從門後踱出來,“走了。”
段蕭笑道:“馬車已經備好,你帶來的東西還未來得及擺開,我又給你送到了車上,盤纏足夠你花一輩子。”
“夠了,我不需要你的錢財,我自己會養活自己。”馮洛焉斷然拒絕道。
“別強,孩子,人都會有困難的時候,你會需要這筆錢的。我給了你,要是你執意扔了,我也不在乎。”段睦無謂道。
馮洛焉不想與他多言,徑直走進了府中,繞過前庭,往後門走去。段睦在他身後遠遠地看著他,幽幽地歎了口氣,神情黯然。
“這個傻孩子啊……”
張林沉默地站在馬車邊,拿著一把草喂著馬匹,他看見馮洛焉走過來,沉聲道:“馮公子,上次都是小人的錯,指錯路讓您走丟了,還望多多寬恕。”
一定是段蕭對他發了脾氣,所以弄得張林很拘謹,馮洛焉擺手道:“張大哥不用責怪自己,都是我記性不好走錯了,哪裏是你的錯呢?”
張林道:“馮公子,小的會護您出城,保您周全。”
“是嗎?多謝了。”馮洛焉憊懶地笑笑,“張大哥,我屋裏還有一口箱子沒有搬來,你能幫我抬過來嗎?”
張林恭敬道:“沒問題,哪間屋子,小的這就去。”
“在……在東廂房。”
張林點點頭,擱下草料便走了。馮洛焉見他走遠,才喚出聲:“你在哪裏,趕緊出來吧!”
“嗬嗬……”李熙陰笑著從另一頭走出來,看著他,“沒想到你真的能弄到馬車,不錯,不愧是我的兒子。”
“我不是你的兒子!我說過了!”馮洛焉大聲否認道,嘴裏麻麻的還是有些痛,“你趕緊進車裏去,等會兒他就要回來了!”
李熙悠然道:“你怕什麼?大不了就殺了他。”
“你敢!?”馮洛焉吃驚,怒視他,“你打不過他的,別妄想了。”張林可不是什麼痞子,武藝高強著呢,豈是說殺就能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