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真正的神仙皇帝,當拙鸞白衣銀發坐上帝位的時候,朝野上下無不驚歎,這不就是當年那個唇紅齒白的仙童麼?

這樣獨一無二的絕世容顏,任見過他一麵的人都不會忘。仙童法力高強,曾和柳風國師聯手救苦救難於蒼生,又在國家即將傾覆的危難時刻挽救於水火,金雲朝前幾代昏庸的皇帝早該滅了,而此時這位仙人才是真正的賢君。

萬民歸心,爭相匍匐叩首。拙鸞卻轉過頭朝一旁站的狐非偷偷打了個慵懶的哈欠。

狐非抿嘴偷笑,低聲叮囑:“坐好。”

帝座上的少年嗤笑一聲,轉過身去麵對無聊的朝臣,興趣盎然地跟隨令狐儀四處走動祭天,卻勒令狐非跟在他身後提衣擺。

狐非在他身後走得哈欠連天,這死鳥似乎是故意的,一路走走停停,狐非幾次都撞上他的背,鼻子早就紅了一大截。

拙鸞慵懶地看著令狐儀:“國師,祭天還是由你來主持,朕有些累,先回去休息了。”

“這……”令狐儀一怔,後麵的“恐怕不妥”還未說出口,就見拙鸞拉著狐非衣帶飄飛地走了。

拙鸞攜狐非飄在雲上,回頭看他疑惑不解的樣子,解釋道:“實現心願要趁早,今天我們先去江南喝梅子酒。”

“你是皇帝,怎麼能說走就走?”

“我這皇帝是個空架子,讓令狐儀自己忙去吧,我沒興致在皇宮受囚禁。”

狐非興奮地捏了捏拙鸞的手,抑製不住的狂喜:“快走快走,我帶你去那家酒坊,人間滋味全在那酒裏了。”

待到梅子酒入口,清冽甘美的口感瞬間化開在喉舌深處,細細品玩卻又留有一絲苦澀。像是表麵甜美的背後,都隱藏著不為人知的苦痛,深深呷賞才能體會其中味。

“這就是你說的‘人間滋味’?”拙鸞捏著白盞杯,眼裏有淡淡的不屑。

狐非給自己斟了一杯,抿了一小口才道:“江南的梅子酒,一定要等到綿雨飄飛的時候溫酒引用,才能品出它的妙處。雨絲沾濕衣衫,身體微微溼潤寒涼,待到一口溫酒入喉,霎時暖人心脾。天地都淋在雨裏,你卻獨自喝著暖酒,甘甜可口,你以為這就是人間至美了,卻猛然品出一絲苦澀,越到後麵越苦,就是這種樂極生悲,才讓人更加珍惜片刻的歡愉。”

拙鸞手指摩挲著杯沿,鳳眸裏流光溢彩,不動聲色地看著狐非。他神情溫和的臉上明顯有著深深的悵惘,雙眼朦朧地看著酒坊屋簷滴答墜落的雨滴,此時思緒飄飛的狐非沒能察覺背後貼上來的體溫,直到身後有人將他整個攬入懷中,才驚覺地轉過頭。

拙鸞唇貼在他鬢角邊,輕聲問:“還冷嗎?”

狐非微笑著搖頭:“不冷。”

拙鸞從後麵吻上他的唇,四片唇瓣交纏,嘴裏梅子酒的清香更加濃烈。

“還苦嗎?”

狐非搖頭:“不苦,全是甜的。”

拙鸞坐回原位,給兩人斟上酒,一杯一杯飲著,眼神在狐非臉上細細描摹,看他眼角細微的皺紋和鬢間日益繁多的白發。

狐非頭趴在酒桌上,枕著拙鸞的一隻手臂,食指在酒杯裏蘸了,輕柔地在拙鸞臉上描酒痕。蘸了梅子酒的手指帶著特有的清香,一路從光潔的額頭鴻影般掠過,撫上高挺的鼻梁,留下一道濕漉漉的印記,再繞到嫣紅的唇上輕輕地一點。

拙鸞眉眼溫柔地看著狐非玩些幼稚的把戲,直到見他雙眼微微合上,才知道他已經上了酒勁,昏沉沉睡過去了。

此後的數月,狐非拉著拙鸞觀賞了大半個金雲朝江山,在蜀中的茂林修竹中暢談甚歡,又北上蒼山美美吃了一頓黑熊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