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時驚在當場,一個像雷劈了似的,險是不支。落在外人眼中隻當是犯了什麼要緊的罪過,哪裏想得到是要他們娶新媳婦。此刻瞧著這依然不回神的人方姨娘隻得勸道,“事雖倉促,也可見老太太是如何牽掛於你。”
齊天睿咬咬牙,沒做聲。這事真真是寸!老父仙逝,將一樁早就定下的親事生生拖了三年;葉從夕又偏偏在這個時候尋上門去與那待嫁的丫頭生了情愫;將將答應他要退親,老太太就病倒,好容易請來老神仙醫得稍有起色,這一睜眼,怎的又繞到這親事上來!這可真是不是冤家不聚頭,難道那幾十年前的恩怨當真如此陰魂不散??
難得見這霸王似的小爺皺了眉,方姨娘又道,“天睿,若當真有難處早些說出來,趁著你三叔在,一家人好商量。”
齊天睿聞言眉頭更緊,口中卻應道,“隻不過是年底櫃上忙,我有些騰不出手。旁的,倒無妨。”
“原來如此。”方姨娘看出這其中難言,未再強求,臉上露了笑,“你隻管忙。娶親諸事著實繁瑣,好在有天佑在先,凡事有例,咱們府裏自是有人手張羅,你隻到時候等著拜堂、做你的新郎官就是。”
“多謝姨娘。”
見他無意多話,方姨娘起身離開,留下齊天睿一個人站在廂房廊下,看著正堂前人們來來往往,有為老太太端湯送水、奉醫熬藥的;有當下吩咐為三老爺預備食宿的,更有管家已取了賬簿和黃曆匆匆而來,從備喪到衝喜,下人們臉上一刻就陰雲轉晴,喜氣洋洋。
此刻的齊天睿真真體味那寒塘之中躲閃不及的鳥兒,四麵漏風、八方著雨,渾身冷透……
幾日前京城來信,喜報三老爺齊允年高升右都禦史、巡撫西北。齊天睿得聞此信拍案叫絕,這真是他想都不敢想、求之不得的大喜事!西北匪患之所以如此猖獗,與關西七衛明修棧道暗度陳倉、為了錢財不惜劫殺貢使、搶奪商團關聯甚密。三叔雖是個文官卻是鐵血手腕,若他坐鎮西北,必會查察此事,周旋蒙古貴族、護衛大漠商路,屆時必引來各地商團爭相走貨。更加之,禦史大人是他的親叔叔,雖說斷不會為他徇私枉法,但這一層血親關係定會讓裕安祥聲名遠播,不肖半年盡可在山匪和商團內傳遍,裕安祥便會當仁不讓成為最可靠的錢莊,在大漠深處打敗山西福昌源指日可待!這條路一旦通暢,順風順水,財源廣進!
說起這位三叔,常駐京師,而齊天睿生在京師卻長在江南,兩人也不過是偶爾在老祖母壽辰之時相見,可血脈相連,且三叔膝下隻有兩個女兒,子侄輩中若說還有入他眼的該是自己才對。當年給老父出主意把他攆出齊家門的正是這位三叔!此事神不知鬼不覺,若非老父臨終前將他獨自留在榻前據實相告,齊天睿打死也不敢相信自己能有今天全托這位三叔的鋌而走險。有這一層,齊天睿篤定三叔於他的護衛。本是打算趁著年底往西北查賬親自拜訪叔父,豈料這一樁樁一件件,渾不相幹的事竟是扭纏在一起,將他卡死在這裏!
原本以為退親一事雖是免不了要在府中起一番風波,可於自己的娘親自是求之不得,不在話下;唯一要過的關是老太太。齊天睿雖說被逐出家門近十年,可他知道自己從小頑劣異常卻是老祖母的心頭肉,隻要肯拉下臉在褔鶴堂跪個幾日,嘴甜點好好哄哄老太太,斷沒有不成的道理。隻要老太太應下,齊府裏頭誰人又敢阻攔?豈料,為著三叔外放要將兩個女兒寄養金陵,老太太一高興一吃酒竟是一病不起,命懸一線。見大夫們束手無策,齊天睿連夜奔走,尋來了高僧方濟,總算為老祖母挽回一條命。千想不到,萬想不到,本是能在三叔跟前記一大功的事如今恰恰捏住了自己的命脈!老太太醒來要他即刻成親,如今他該如何提起悔婚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