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掌家,閔夫人雖並不主事,齊允康卻最是個寬厚仁義之人,遂姐妹倆但得時機便相互探訪小住,十分親近。閔夫人是正月裏生人,可自夫君仙逝後便不再慶生,不過正日子還是收到了小妹錢夫人的賀貼和書信,並道二月初十正好錢仰荀要往金陵來有公事,錢夫人便一道跟了來探望姐姐。
當日閔夫人接了信自是欣喜,更讓她提了心勁兒的是錢夫人信中提到了小女文怡的婚事。錢夫人膝下有一兒一女,兒子比齊天睿小幾歲,早早在父母督促之下進了府學,去年成親,娶的正是縣太爺的千金,隻待來年中舉便是一順百順。這一樁心事算是放下,錢夫人便又惦記起了女兒文怡。閔夫人沒有女兒,打小兒就十分疼愛文怡,提起她的親事,做姨媽的怎能不操心呢?
“瞧見了吧?”待莞初退了出去,閔夫人這臉上的顏色方緩了些,扭頭看向錢夫人。
齊天睿成親時,閔夫人因著賭那一口氣,並未下帖請自己娘家人,錢夫人這才是頭一次見莞初,聞言微微一笑,“模樣兒倒是難得,隻是這麵色雖好,身子倒單薄。成親這些時怎的還是一副女孩兒樣,可是有何不足之症?”
姐妹雖親,錢夫人知道莞初的來曆卻並不曉得那封休書和娘兒兩個的約定,閔夫人不便明言,隻湊近妹妹道,“天睿少在府中歇,那樓裏,是空的。”
“姐姐糊塗。”錢夫人笑著白了閔夫人一眼,“那樓裏再空,她也是你齊府正經的二奶奶,西院裏頭早晚是她當家,你還攔得住?”
“哼!”一語戳痛了閔夫人,“她當家?除非我死了!我就是死了也容不得她給我齊家祭祀!”
“姐姐何苦說得這麼絕?已然進了門,勢頭已去,還屏著這口氣做什麼?”
“你是不知道,認親那日我們老太太摟著她哭成了個淚人兒,那邊兒大太太也說她長得像。你說說,我日日瞧著,心裏能不氣?頭幾日湯水都咽不下去。”閔夫人說著眼圈兒紅,圓圓的身子都發顫。
“既如此,就該早做打算!”錢夫人臉上的顏色也冷了下來,“你就是性子太綿軟,你們老爺已經走了還丟下這麼個蠍子尾巴膈應你,若是換了我,橫豎不能依!她有閨女不嫌臉皮兒賤,咱是兒子,怕什麼?攔不住進門,就讓那丫頭怎麼進來,怎麼出去!你這一輩子窩囊在她手裏,咱們不過是敗敗她閨女的名節,又算得什麼!”
閔夫人從小就不如妹妹有主意,這一聽,正合自己的心思,“我也是這打算!怎能容她給我齊家傳後呢!這兩年在身邊絕不會讓她好過,更況,睿兒也是這意思。”說著閔夫人湊到錢夫人耳邊一五一十地把休書一事說了個齊全。
錢夫人聽著聽著,眉眼上漸漸彎出了笑,隻是口中卻並不以為然,“你娘兒兩個算是仁義了,還保她清白。”
閔夫人圓圓的身子托在炕桌上,瞧著小妹話留半句的神情,不大明白。
錢夫人嘴角輕輕一撇,“若依了我,進了我兒子的門,還留她清白做什麼?橫豎不留後便是。”
閔夫人這才明白那話中的意思,搖搖頭,“男人都是些偷腥的。睿兒雖說是見過世麵,可畢竟年紀輕,那丫頭又生了個好模樣,洞房那天我就怕那銷金帳裏已然前功盡棄,有休書又如何?兒子若是再被人家迷了去,我才是哭皇天無淚!”
看姐姐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的心驚,錢夫人也是心疼,“你放心,睿兒是個孝順孩子。如今又成了氣候,統共就這一個娘,他還能不供著?我也是想給你出口惡氣,咱們都是女人,賭氣如何抵得傷心?清清白白的,你娘兒兩個不理不睬,人家也樂得走,到時候再鬧起來,非弄個和離,各打五十大板,你齊府也是顏麵掃地。再者,那丫頭回了娘家,不過是苦悶幾日也就罷了,寡婦還能改嫁,更況一個新媳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