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上去,待進了房中,眼中的一番景象與昨日大異,果然是撐不得軟在了床上。瞧見他進來,莞初撐著坐起身,精神懈怠怠的。害喜這種事,齊天睿雖不曾見倒也聽說過,這個時候隻要茶飯適宜也無甚可憂,她遣人去尋他必是為了旁的事,想是這丫頭遮掩不住又生了歪心思,有些不耐。擺擺手把艾葉兒支了出去,齊天睿這才撩袍子坐到床邊,“怎的了?”

☆、第46章

“我……想回娘家。”

她低著頭,眼簾輕攏,看不到眸中顏色,隻輕輕的吐出這麼一句,比起昨日伶牙俐齒的頂嘴,勢氣全無。軟綿綿的模樣像是陷阱裏逃不脫的小兔子,橫豎不再掙紮,可憐兮兮的。昨兒他一股子燥火險些壓不住,實在恨她不懂事,不管怎樣有情意,女孩兒家也該知尊重,弄出這事來真真是麻煩!可此刻瞧著,年少糊塗,行下了事卻撐不得,嚇得狠,齊天睿心裏的火雖在卻不由人就啞了勢頭,“回娘家做什麼?”

“身子……不適宜,想家。”

“莫再想著那要人命的事,安心養你的身子。”

“不。”莞初輕輕抿了抿唇,“……就是想回去住幾日。”

不知是那眼睛太大,還是那裏頭顏色太淺,一句話說得像是已眼淚汪汪。不說因由,一口咬定了要回家,犯了錯的孩子隻想叫娘,其中酸澀,怎不尷尬?隻是這點子麵子撐得辛苦,齊天睿隻得耐了性子勸道,“這事你遮不住,回去嶽丈和二娘見了怎能不疑?不如在府中好生將養,待喜訊傳了過去,你若想回再議不遲。”

她的頭越低,語聲也越輕,“我不想……勞煩你。”

淚蒙了嗓音,終是道出尷尬。最不該知道的人知道了,再說喜訊,如何能不羞恥?女孩兒家畢竟臉皮兒薄,齊天睿想說你何必計較我,你我又渾不相幹!話到口邊又咽了回去,他自己也不得不認,雖是有約在先,雖是早早知道她是義兄的女人,可一條喜綢娶了回來,拜天拜地成就夫妻,無論將來如何,此刻她頭上頂的是他的妻名。這一場尷尬,激得他火起,迫著他恥辱,齊天睿心裏那滋味實在難以言說。他多少曆練尚且如此,更況一個情愫初開的小女兒,便緩了口氣道,“我不計較,你倒計較。”

“我……我就是想回家幾日。”

她不再多周旋一個字,隻咬定這一句,像隻貪了骨頭的小狗兒,橫豎不鬆口。羞恥之極,口中才會如此拗著,這個時候的人是勸不得了,齊天睿因道,“想回去住幾日也行,等後晌大夫過來瞧了,我就去知會老太太和太太。府裏許是要有些折騰,待緩幾日再送你回去。”

“我明兒就要回去!”

話這麼硬,她看都不能看他卻強得像頭小牛犢,齊天睿覺著不對,低頭瞧,“怎的了這是?嗯?”一縷小發垂在腮邊,攏著長長的睫將那沒有血色的小臉襯得好是頹然,他輕輕把她的下巴捏起珀來,淺淺琥珀浸在水中,漾漾的,再看不清那總是清澈的眸底,似淚非淚的淒楚,竟是比痛哭流涕更覺淒楚……

“你……是想回去見他?”

她似愣了一愣,而後輕輕搖了搖頭。他的指尖觸著那細細滑滑的小臉,與這麵上顏色一樣,涼涼的……

齊天睿蹙了蹙眉,“你壓根兒就沒打算跟他說?”

“……嗯。”

“不信他?”

“這話沒意思。”

淡淡一句,她似忽地就長大了。齊天睿原是想著葉從夕一旦知道此事,必不能聽任妻兒寄人籬下,一旦執意要接她走,便是招架不得。遂私心算計,能先不讓義兄知道最好,待到瓜熟蒂落,府裏上下都報了喜成了一家人,到時候再勸他忍耐方妥當。可此刻聽她根本無意與男人糾葛,隻獨自承當,齊天睿方懂得當初那要鋌而走險的心思,一時竟是忘了葉從夕的為人,看著為男人一時歡愉而深受苦楚的女孩,正是鴛鴦帳下與自己同床共枕之人,這苦便似蔓延過來,不覺咬咬牙,低頭輕聲道,“不怕。有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