睿想了想,“一道去瞧瞧,下晌走,我一兩日就回來,你在那兒盯著。”

“是!”

主人二人往外去,齊天睿又想起一樁,“柳雲兒那廂先放著,莫要張保兒再議什麼價錢。”

“爺?”石忠兒不明白,“不是要抬價錢迫那贖身之人把柳雲兒的來路說出來麼?”

“不了。藏起來。給張保兒最後一筆銀子,此事到此為止。”

杜仲子,仗義的小丫頭,玄俊再次沒了蹤跡,她定是又要拿銀子到處打聽,看她小心翼翼地借錢多少趣味。這麼想著,齊天睿禁不住笑了,到時候他要親自把玄俊送還給她,一定要她親口謝相公,告訴相公她那掩也掩不住的小秘密……

……

淅瀝瀝的雨聲輕輕叩打窗棱,陰沉的天,絲絲縷縷,雨霧渾濁,天地難辨……

北城山腳下,桃林初綻,嫩蕊新枝沁在濕漉漉的雨汽中,滿溢清香,引得來往行人與車輛依然忍不得駐足。僻靜的茶樓之上,開著一扇臨街的窗,窗後倚著一個纖瘦的身影,望著那雨幕遮擋的路口,心緒難平……

他忙,總是忙……從初識的那一天起,千落就知道,他不是那等紈絝癡情子弟,能倚賴著,與她下棋聽琴,日月纏綿;他的天地不隻有琴、有她,更有他的宏圖偉業。他的心大,大得天南海北,縱性闖蕩;他的心也細,馳騁萬裏也記得回轉,回到她身邊,說給她那城外的風沙,城外的風景,人生快意……

等他,哪怕就一輩子,她也心安然。隻如今,短短的時日,她竟是如坐針氈,不見他的人,連那曾經暖心的念想也離她越來越遠,夜裏,寒徹心神……

這些年,他從未於人傾心,歸來落腳,隻有她這一處。那一日他轉身離去,不曾多給她一句交代,她勸自己:他不過是新娶了嬌娘,新鮮而已;夜裏,輾轉難眠才覺自己荒唐。他是個什麼人物,僅僅是新鮮二字,如何能栓得住他?

心慌難耐,她甘心為他熬到燈枯油盡,能忍看他娶妻生子,卻……萬萬不能忍他的心離她而去……

孤注一擲,她要隨他遠走西北……曾經是她太過清高,從不肯像旁的姐妹一般在男人麵前多展一分嬌媚,這一次,千裏之遙,要與他一道曆經風沙,要讓他明明白白地知道,她才是他的相隨之人……

杜仲子,她從未刻意找尋,如今病急之下,隻有兩個去處,一,葉從夕;二,柳雲兒。思來想去,葉從夕絕不會繞過義弟,與她相助;唯有的指望隻有柳雲兒一線上,張保兒那廝。

千落曾是醉紅樓的花魁,雖說隻是短短兩個月就被贖走,卻是紅極一時。當年一場笛奏,如仙如幻,為醉紅樓贏下的打賞,至今無人能及。傳話張保兒,那廝立刻嗅著銅錢的味道就跑了來。

當時他扣下柳雲兒就曾告訴她,這小丫頭若非知道杜仲子真身是誰,她身上也定是有確鑿的線索。待到有人來贖,他懷疑來人並非是想解救柳雲兒,怕遭歹人,藏匿加價,為的就是要覓得端倪。

聽聞他去了杭州,千落再等不得,五百兩銀票賄給張保兒,傳話給那贖身之人,是否知曉杜仲子在哪裏?若是知曉,隻要引得杜仲子現身,柳雲兒贖身分文不取!

張保兒雖不敢得罪七爺,卻也知道眼前這位是七爺手心裏捧著的人,隻要不放走小丫頭,多問一句又有何妨?

豈料,不過是病急亂投醫,誰知那邊竟當真回話:杜仲子可以麵見姑娘,親自贖出柳雲兒。

千落欣喜若狂,小喜卻勸她,那人若當真是杜仲子,七爺還不是早就探得?如今這麼痛快地答應下來,定是騙人的把戲!千落卻不肯聽,真真假假,杜仲子本就隻是個影子,這一回,她要的是個真人,隻要敢在他麵前應承下,她可以助他不露破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