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打開的絲線重新對了顏色編結,小心地學著那祥雲出海的花樣……
她梳好了頭,換了衣裙,細白如瓷的小臉上洗去了淚痕卻洗不掉那倦怠,一雙水彎眉輕蹙,依舊一副小心思解不開的小模樣。齊天睿走過來,撩袍子坐在身邊,手臂撐在她身後炕上,虛攏著,忍著不敢貼近,“怎的不歇一會兒?一夜都沒睡。”
貼在她耳邊,大男人的聲音柔得人發軟,瞧自家哥哥如此不知避諱,秀筠抿嘴兒含笑,“二哥,你可是欺負嫂嫂了?”
齊天睿聞言瞧著身邊人,“跟秀筠埋怨我呢?往後不敢了,啊?”
哄孩子的口氣,他倒比那孩子還不知羞,看那一個擰著小眉,動也不動,嫌棄得緊,秀筠笑了,“是我渾猜,嫂嫂可沒說什麼。”
“早起就沒吃什麼,晌午呢?吃飯沒?”
“嗯。”
“可合口?”
“嗯。”
“吃了些什麼,跟我說說。”
看那人興致勃勃,隻管噓寒問暖,人家應也應不得一個字,他還腆著臉不知尷尬,秀筠無奈解圍道,“二哥,你從哪裏來,怎的帶進一股子茉莉清香。”
本是一句不當緊的話,豈止對麵兩個人聞言竟都是一怔,齊天睿隨即抬起袖口嗅了嗅,“還真是的!”正是要笑,眼見虛攏之下那小身子就往外挪,他趕緊道,“我前晌在伊清莊莫大哥那兒,他那莊上正熏料子,就是這個味道。原先覺著淡,沒想到還真是粘衣裳。”說著伸了袖口到她鼻下,“你聞聞。”
莞初小眉一緊,他忙收了,口中仍道,“到底難得,是不是?”
她沒吭聲,接著手中活計,不知是怎麼的,之前繞來繞去死活學不會,自他進了門這一會子,不知是那花香還是他那擾人的話語,一時不想理那花樣竟是莫名上了手,補了原先的,一朵朵小雲從她指間流出……
“竟是像些樣子了,這是給我打的?”
“不是。”
她應得這麼快,快得自己的手下都不覺頓住,隻聽那耳邊的聲音道,“不是給我的,往後就要藏著些。我吃醋,可不饒人的。”
語聲戲謔,語氣卻重……莞初抬起頭,近近的,見那唇邊含笑,滿麵柔色,可日頭映在那眸中,清清楚楚的,無恥。莞初一怔……
他笑了,輕輕在空中點了一下她的小鼻尖,“嚇著了?”
看著他,莞初忽地一警醒,對啊,隻怪自己心迷,怎麼把他給忘了,此事若是果然有端倪,最該看出來就是他。隻要,助他一助……
“好了,起來,換衣裳,咱們出去。”
“……往哪兒去?”
“去看玄俊。”
“哦。”
……
一道出門,她聽話地換了少年的衣衫,他卻依舊不許她騎馬。寬敞的車廂裏兩人挨著,看著她沒刻意往一旁去,齊天睿心適宜,“伍方的住處遠在北城外,昨兒接了玄俊,車馬都走了快一個時辰,難為你們平日怎麼聯絡。”
“平日他在南城有活計。”她輕聲應著,袖子下的手心裏摩挲著那隻隻打了一半、還未成型的穗子……
看她蹙著小眉,心不在焉,應他的話,那眼裏卻是壓根兒就不見他。齊天睿不覺道,“怎的了?有什麼難為事?還是,為的昨兒?”
莞初輕輕搖了搖頭,猶豫了一下,慢慢抬起手,衝他翻轉過來。
他一見那皺皺巴巴、握得發潮的穗子,笑了,“不是說不是給我的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