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娘……百年後……我守牌位……”
莞初聞言,輕輕點點頭,大慟之下,誰人能不解這般絕望?來日方長,女孩兒的前途不隻有娘,還有哥哥和嫂嫂,怎會走絕這條路……“好,留在府中也好跟我和大嫂作伴。”
“嗯……”
一句並非勸慰的話,往後的日子似忽地有了確實的著落,握著嫂嫂的手,淚終是落了下來,似外頭淒冷的雨水,無根,無盡……
……
天亮了,雨卻還沒停,倒似越發大了,風也急,一梭一梭斜打在窗棱上,難耐的聲響。
因著阜濟路遠,轉運使府請的是一天的宴,一大早起來,齊府裏就開始張羅。老太太上了年歲,將將換季,本就有些咳嗽,況又雨水濕寒,便不能前去。大老爺齊允壽是十分厭棄這種應酬之事,可阮夫人卻是願意湊這個熱鬧,畢竟,韓儉行正在風頭上,官場之中甚是得意,兒子天佑算是同僚,卻有些刻板,正該是多走動些,往後仕途也有個幫襯。而西院的閔夫人自是不必說,親親的外甥女兒出嫁,今兒她算是半個親家,自是歡喜得緊。
兩位夫人和大老爺用了早飯就出了門,天佑與天悅兄弟二人也隨後往裕安祥去會了齊天睿兄弟三人一同前往。這一走,齊府裏清靜了下來。雨大,老太太傳話吩咐各房今兒都不必來請安。
秀筠難得睡在夢中,素芳苑便一片寂靜。莞初坐在桌前,身上還是睡覺的裏衣兒,窗外雨水急,房中濕寒越重,想起身拿件衣裳,卻不能夠……握著茶盅,熱熱的水,想抿一口,手卻抖得根本端不起來……
頭頂似生出一眼小//泉,汗水從發中冒出來,額頭大顆大顆地積累、滾落;人似漂浮著,心不跳,一身的皮囊都沒了感覺……
已是呆坐了快一個時辰,身上冷透,腳卻似踩了棉花,綿軟無力……
過了這幾日,他就要回來了,不能吃藥……可她……站不起來了……等他回來好好哄哄他吧……
小藥盒就在眼前,可冰涼的手指抖得握不住,一個小扣,半天才打開,拿起一粒藥//丸放入口中,舌尖撥拉來,撥拉去,沒有力氣咽下去。雙手捧了茶盅,灌了下去,擦了擦唇邊的水漬。
以前,幾天不吃藥,複藥時,心會跳得厲害,有幾次幾乎是一夜難眠;後來,複藥時不再跳得厲害,卻會犯惡心,接連兩天都吃不下東西;再後來,複藥半日,心慌惡心,會吐,吐得肝腸寸斷……
這一粒咽下去,莞初呆呆的,額頭的汗慢慢冷去,身上卻止不住地抖,手努力握了拳,等著那感覺……胸口忽地一股濁氣,五髒六腑都往上翻湧,熱熱地直衝上來,不待她掩了口,已然噴了出來,衣襟,帕子,到處都是……
“姑娘!!”
綿月正端了水盆進來,驚呼著撲了過來,“姑娘!姑娘……”
莞初看著胸`前那點點斑斑黑紅顏色,眼睛怔怔的,好半天,輕聲道,“綿月……請葉先生……”
☆、第111章
……
曉風細雨,畫舫推波胭脂色;十裏煙波,秦淮河上嬋娟影……
十月江南正是菊黃蟹肥、桂花釀濃的好時節,秦淮河上,畫舫悠悠,笙簫綿綿;青紗紅帳撐起十裏不夜天。
花釀也醉人,夜風吹過來,齊天睿隻覺眼發熱,頭發暈,一身的酒氣、花香、脂粉膩。早已敲了三更。下了船本該快馬趕回府,可是不行,再累再暈他也得先回裕安祥來換衣裳、洗漱。
前些時感熱風寒,丫頭大病了一場,眼看著小臉寡瘦下來,人也越來越單薄。不知是病得厭,還是他果然操心不夠,自那之後,她總是不順心,小嘴一張,就刻薄。謹仁堂那邊本就隔三差五地尋事,這一來,娘親更尋了好由頭,常訓她;丫頭原本的凡事不在意已然很惹人心悶,如今那眉目間更多了一種冷冰冰的輕蔑,難得吐幾個字就能把人氣斷腸,娘親因此已是哭了好幾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