間出來個人,銀絲長衫,未結腰帶,軟軟的質地掩不住那英挺的身型;袖口未結係,這一身更似將將披上,長衫翩翩如此隨意。那人來到她身邊落座,兩臂攏著她撐在桌上,懷中人抬起頭,拿起譜子給他瞧,“如何?”
“嗯,一次比一次好了。”
她笑了,扭頭,臉頰那麼近,抬手輕輕揉他的眉心,他閉了眼任憑她摩挲,“怎的,我又皺眉了?”
“沒有。”
“那你這是做什麼?”
“就喜歡這樣。”
“真是慣了你了。”
她抿嘴兒笑,靠在他肩頭……
“啪!”雨聲大依舊遮不住這一聲,力道大,厚重的房門重重地摔打過去又彈了回來,一身的雨水寒氣站在房中,把一屋子暖暖的曖昧徹底打碎。他臉色冷,一開口牙縫裏擠出的語聲卻盡力克製,“丫頭,回家。”
桌邊人抬頭看他,這突如其來的闖入現在兩人眼中不過是一閃而過的驚訝,譚沐秋隨即道,“你來了。”
“嗯。”
齊天睿粗聲應了聲,目光死死盯著那軟軟的小襖兒,看了他一眼就低頭弄琴譜,他這麼一身的狼狽,莫說是見了心疼,此刻她竟是連起身迎他的意思都沒有,纖瘦的小手握了細細的羊毫蘸在筆洗裏,不緊不慢的。這幾日想她想得心都疼,此刻那一腔的熱忽地就躥成了火,他強壓了聲道,“丫頭!”
她停了手,目光鎖在那滴水的筆尖,眉目如此清淡。房門大敞,外頭的雨水不停地潲進來,房中靜,靜得仿佛能聽到濕冷的雨汽一點點侵蝕房中的溫暖……
“我去給你收拾東西。”
身邊人輕聲一句,眼見那淺淺的琥珀慢慢地泛了紅,淚水似蒸起的霧氣模糊了清淩的眸底,淚珠兒聚在眼瞼邊,似落非落,燭光裏,那麼亮;唇微微發顫,透出青白的顏色,小模樣那麼心酸,那麼無助,垂了肩,連那粉嫩的小襖都裹不住周身淒涼的顏色……
齊天睿看得不覺心一緊,也顧不得將才的怒氣,忙拖著腿走到她身邊,俯身道,“丫頭,這是怎的了?你怎麼哭了?”
“天睿,”一旁的譚沐秋開口道,“你坐,我有話跟你說。”
“我……”齊天睿蹙了蹙眉,“你說吧。”
“不要……”她終是開了口,唇輕輕一動,淚珠兒便滑了下來,“還是我說。”
“丫頭你說,我聽著呢。”
他抬手想給她擦淚,被她輕輕擋開,近近的,四目相接,“我……我不能跟你回去了。”
“嗯?你說什麼?”
“我實在……受不得了……”
“出什麼事了?”小聲兒含著淚,喃喃地,難以啟齒的沙啞,齊天睿聽著隻覺心疼,忙道,“跟相公說,太太又欺負你了?啊?丫頭?”
她搖搖頭,“不是……是我心煩,睡不著,也吃不下……”
“莫怕,是為夫的不是,早該請大夫給你瞧瞧,”齊天睿說著伸手去握她,“走,咱們回家,明兒就請……”
不待他靠近,她手臂滑下了桌麵,掩了衣袖,“不用請,我知道我的病根兒在哪裏……”微微側臉瞥了身邊人一眼,“是因為……見不著他,總也見不著……”
這一瞥,瞥得她的語聲兒更低,更軟,瞥得齊天睿心底忽地一股寒氣升起,不詳之感仿佛一隻枯幹的手狠狠握了一把那虛空的腸胃,痙攣一般的痛,嚇得他趕緊往下壓,急道,“丫頭!我沒有不許你見他,你想哥哥,明兒咱們接兄長到私宅來住,一個屋簷下,你們還能像從前一樣,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