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歎了口氣,“是。可她早已不是寧府後宅那個小丫頭了,心中所愛亦早已不是山水……隻要他還在金陵,她就不會離開半步。”

葉從夕聞言蹙了眉,“譚兄,這也正是我想與你商量的。天睿他,至今不曾來找過我。”

“哦?”譚沐秋驚訝道,“這麼大的事他都沒有知會你一聲?”

“沒有。”葉從夕搖了搖頭,“非但如此,我往齊府赴宴,合府上下皆是喜慶,提起西院的二爺二奶奶亦似平常。休妻一事,他根本連府裏都沒有知會。”

“這麼說,他已經後悔了。”

葉從夕未置可否,隻道,“天睿行事向來利落,他可以出爾反爾,卻絕不會拖泥帶水。若是此事果然如我們所見,他恩斷義絕,該是即刻回府通稟,隨後知會粼裏嶽家,上府衙辦好公文,休妻一事才能最後了結。若說之前是因為案子未結抽不了身,如今他從京城回來已好些日子了,人卻似藏了起來,誰也不見。說不通了。”

譚沐秋聞言,思忖片刻方道,“當時他與曉初爭執,氣極了說了不少狠話,不過,最後寫下休書時倒似極清醒,說他不信,隻說曉初是成心傷他,背後必有隱衷。這些時,會不會是他在打探這隱衷,待打聽清楚好對症下藥?”

葉從夕輕輕籲了口氣,“譚兄,時日短,你尚不解天睿。他是個極聰明又果斷之人,再大的事,也不會拖這麼久沒有主意。更況,休書已寫,莞兒也搬出了家門,此事哪裏還遮掩得了?暴露在眾人麵前就是一時三刻之事,到時候多方質問、寧家與齊府的糾葛,誰是誰非,必是難纏,依著他的性子該早有應對才是,卻是遲遲沒有。你說他要對症下藥,可莞兒的隱衷並不難打聽,可見,他根本就沒有去打聽。那日我在宴上見他,將將從京城回來,滿麵疲憊,連句完整的話他都應不得。我想邀他往我府上去,他不肯,甚而連一盅茶的功夫都不肯給我,也道不出因由。”

想起那天相見,他始終低著頭,眼前隻有那一盅酒,再不見那玩世不恭的壞笑,連場麵上應酬一個字都擠不出來,目光怔,滿眼的喜慶逼得他皺眉,多一眼都受不得;審結了案子,似卸下千金重擔,再不遮掩,疲憊至極,人都站不直……

多少年的兄弟情義卻不能明言,葉從夕隻覺心沉難當,歎道,“這麼些年,他經風曆雨,能屈能伸,從未折下脊梁、像今日這麼不知應對。當年身負重傷又傾家蕩產,都不曾見他如此軟弱。”

葉從夕一番話說得譚沐秋心中也生了顧忌,“那……此事依你之見呢?”

“譚兄,你我都低估天睿此番的情意了。你說他當時說不信,依我看,莞兒說的每一個字他都信了,信得如此徹底,平日的精明與計較在她麵前都沒了用武之地,不知防備才痛得沒了把握。總以為是兩情相悅,豈料是他自己一腔熱血,倒了個幹淨。如今萬般舍不得,又不知該如何橫刀奪愛,這一回,他敗得徹底,救不了自己了……”

“這可如何是好?”譚沐秋更緊了眉頭,“原本我以為天睿是個狠角色,半年不過的夫妻怎能承得紅杏出牆?即便就是不舍,也絕不會再回頭,從此不聞不問,兩廂利落。若果真如你所言,他這麼放不下,定由不得自己就要來打聽她的消息。”

葉從夕輕輕點了點頭,“待到那一日……天睿一定會得著消息,到時候,你我,如何交代?”

“葉先生的意思是……”

“告訴他吧。”葉從夕深深吸了口氣,冬日陰冷,透徹心肺……“天睿十幾歲離家,再無家。好容易得著可心人,哪怕就是痛不欲生,也必是想守著她到最後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