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她去見了智空大師,照例是研討了一番佛經要義,也訴說了一些對夏侯翖的掛思念。在智空大師的開導下,她也說起了夏侯紓下午求的那支無字的姻緣簽。未曾想智空大師卻一笑了之,告訴她天下萬物生於有,有生於無,無則生萬變。天命如斯,可為,可不為,倒不如按解簽的老和尚所言,順其自然,靜觀其變。
宣和郡主明白智空大師用心良苦,但是她作為一個母親,夏侯紓又是她差點以命相抵才生下來的女兒,也是她唯一的女兒,她怎能聽天由命?她已經失去一個兒子了,絕對不能對女兒的婚事放任自流。當然,這些做母親的擔憂,她也不方便告訴女兒。待她稍微平複情緒後,方說:“紓兒,今日我有些乏了,想早些休息,你也早些安置吧。”說完又特別叮囑雲溪,“這禪院裏人多嘴雜,你可得跟好了小姐,別讓她到處亂竄胡言亂語惹人閑話。”
宣和郡主這話正合夏侯紓的心思,她一邊忙不迭的點頭答應著,一邊送母親回她的禪房。眼看著母親進入房間並關上門之後,她趕緊拉著雲溪回到自己住的禪房,又伸著腦袋四下觀察了一遍,沒發現其他人,才讓雲溪把門栓上,然後走到桌子旁邊坐下。
雲溪隱約覺得發生了什麼事,轉身卻發現夏侯紓掏出了一個白色小瓷瓶放在桌麵上,齜牙咧嘴的,壓低了聲音朝她發號施令:“趕緊過來幫幫忙!”
“小姐……你受傷了!”雲溪驚得捂住了嘴,看著夏侯紓左手臂上殷紅一片,急得不得了,追問道,“不是說出去走走嗎?怎麼會這樣?究竟發生什麼事了?”
“先別管那麼多,我都快疼死了!”夏侯紓咬著牙利落地脫下外裳,再將裏麵的中衣褪下一邊,露出了玉腕上猙獰可怖的口子。那傷口其實並未傷到骨頭,且經過簡單處理,血已經凝住了。
夏侯紓看了雲溪一眼,知道什麼都不說是塘塞不過去的,便說:“剛才在竹林裏遇到了歹人,也不是什麼大事,你別到處亂說,尤其不能讓母親知道!”
“可是你都傷成這樣了,天天在郡主眼皮子底下,她能不發現嗎?”雲溪半是心疼半是擔憂,然後拿起小瓷瓶打開放到鼻尖嗅了嗅,“這是什麼?哪裏來的?”
“聽說是金創藥。”夏侯紓解釋說,“管不了那麼多了,你趕緊給我塗上。”
“可是……”雲溪有些猶豫,做丫鬟的,她不僅知道話不能亂說,藥也不能亂用。而且還是來曆不明的藥。
夏侯紓見她沒有動作,抬頭看了她一眼,疑惑道:“愣著幹什麼?趕緊給我上藥啊。難不成你想眼睜睜看著我這傷口感染化膿嗎?”
雲溪辯不過她,心一橫,就著夏侯紓的傷口上抹了一層藥粉。夏侯紓咬緊牙關,一麵忍受著敷藥後帶來的刺痛,一麵安慰雲溪:“你別擔心了,毒不死我。母親那裏我會留心的,這事兒隻要你我不說,誰會知道?再說了,方才不是也沒露出破綻嗎?”
雲溪一邊紅著眼眶為夏侯紓上藥,一邊像個老媽子一樣絮絮叨叨地小聲責備,塗完藥後又將藥瓶和帶血的衣物收拾幹淨,最後找了件幹淨的衣服給她換上,才熄了燈就寢。
晚上傷口疼得厲害,房間裏也異常悶熱,夏侯紓翻來覆去睡不著,腦子裏想的全是後山的情狀。無緣無故被卷進一場血雨腥風裏,她怎麼可能還天真的以為這事就這麼過去了?
夏侯紓仔細琢磨了一番後,便覺得這件事處處都是蹊蹺。
護國寺地勢險峻,上山隻有一條車道,由寺裏的僧人日夜把守著,而且近期還因為暴雨的原因坍塌了,目前正在搶修。即便紫衣男子和青衣男子可以借著燒香禮佛的名義從石階小路上山,可那十來個訓練有素、裝備齊全的殺手又是如何混進來而不被其他人察覺?其次便是那兩名男子當時的著裝和儀態,一看便知絕非泛泛之輩,但也不像什麼大奸大惡之人。尤其是那名傲慢無禮且不通人情的青衣男子,心氣跟武藝不相上下,絕非一般人能驅使的。然而他對紫衣男子的維護卻拚盡了全力……
他們的真實身份是什麼?
到底是什麼樣的仇怨被那麼多人追殺?
護國寺究竟隱藏著不可告人的秘密?
這些問題都成了一個個疑團,巨石一般壓在夏侯紓的心裏,沉甸甸的讓她喘不過氣來。
同樣輾轉難眠的還有雲溪,她是夏侯紓的貼身侍女,也是夏侯紓最信任的人,可是這次夏侯紓不告訴她具體發生了什麼,她也隻能幹著急,還擔心萬一被宣和郡主看出什麼端倪來。
二更時分外麵又下起了大雨,卷走了空氣中的悶熱,傷口也疼得有些麻木了,夏侯紓才漸漸有了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