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紓年幼時因為體弱多病,父母又聽信了術士之言,才將她送到泊雲觀清修,所以三歲便被師父逼著和其他師姐妹練習打坐和紮馬步,吃盡了苦頭,也流了許多辛酸淚,也因此而造就了不錯的功夫底子。回府後又跟著夏侯翊偷師學藝,自認武功尚可,平時路見不平,對付七八個地痞流氓綽綽有餘,但若遇上真正的高手,也就能過上二三十招,沒什麼勝算。
顯然,身後的麵具人並非泛泛之輩,不是那麼好對付的。
自從進入長青門,夏侯紓執行過大大小小數十次任務,有的容易有的難,也不是沒遇到過比這更危險的情況,但以前總有夏侯翊暗中助她一臂之力,時時護她周全,是以她才每次都能無所顧忌的順利完成任務,從未出現過大的差錯。然而此番為了向夏侯翊證明自己的能力,她一早就拒絕了夏侯翊的幫助。此刻被人拿捏在手,她竟然半點辦法都沒有。
麵具人見夏侯紓沒有馬上回答他的問題,手上不禁又使了一把力。夏侯紓清楚地感覺到對方的劍鋒在自己的脖子上劃出了一道小痕,陣陣冰冷瞬間傳到她的大腦皮層,周身血液仿佛都在漸漸凝固,令她動彈不得。
這種情況下,說不慌是假的,但也逃不掉。
夏侯紓好歹出生於世代簪纓的武將之家,見識過諸多大場麵,對父母親那種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的沉著耳濡目染,又經曆過長青門的多番考驗,自然不會輕易露怯。而且兵書上也說了,遇事要沉著冷靜,以不變應萬變,越是危機時刻,越不能慌不擇路失了分寸。
夏侯紓不著痕跡的深吸一口氣,盡量平緩自己緊張的情緒,強作鎮定道:“刀劍無眼,壯士可千萬要當心手上。”
麵具人對她的反應十分詫異,好奇道:“你不害怕嗎?”
“怕啊!我當然怕!”夏侯紓老實說,然後為了緩和一下氣氛,又不知死活地接了句“畢竟這劍刃就貼在我的脖子上,換做是你,你能不怕嗎?”
麵具人沒料到夏侯紓這個時候還有心思開玩笑,突然冷哼一聲,口氣不耐煩的說:“我看你倒是鎮定得很!”
夏侯紓原本也隻是想試探一下麵具人的性情如何,是不是個好說話的,沒想到對方還真跟自己搭上了話,心裏緊繃的弦反倒鬆了幾分。能夠溝通,至少說明對方不是個殺人不眨眼的,自己還有脫身的機會。想到這裏,夏侯紓企圖在分散對方的注意力,故意裝憨示弱,說道:“難道你看不出我是裝的嗎?”
“我勸你還是老實一點,否則,休怪刀劍無眼!”麵具人語氣冷硬,暗含怒意,不僅完全領悟不到夏侯紓的冷幽默,甚至還想手起刀落,解決了眼前這個麻煩的家夥。
被這麼直白的拆穿了,夏侯紓隻能無奈的撇撇嘴,想了想,換個方式繼續說:“壯士,相逢即是緣,你我深夜同遊至此,何不交個朋友?”
“深夜同遊?”麵具人一愣,似乎在琢磨夏侯紓話裏的意思。
“可不就這麼湊巧了麼?”夏侯紓繼續裝傻充愣,“我聽說這京城第一府氣勢恢宏,風景如畫,早就想來看看了。”
“哦?”麵具人語氣略帶玩味,目光緊緊盯著夏侯紓的背影,似乎這會兒才注意到對方的身形比起普通男子較為嬌小。然後他問:“你的意思是,你是來這裏散步?”
當然不能說是啦。夏侯紓又不傻。誰會大半夜的跑到別人家的房頂上散步,而且還是位高權重的一國丞相家的房頂。她故意做出一副很失望的樣子,搖搖頭歎了口氣說:“這位兄台,我猜你也是混江湖的吧。有的話,說的太直白了可就沒意思了。”
“那倒也是。”麵具人表示認可,“殺個人而已,又何必還要告訴他我要殺他呢?”
“哎哎哎!”夏侯紓馬上抗議表示自己的不瞞,“我說你好好地一個人,怎麼開口閉口就是死不死的,這人活著,不必死了好嗎?”
“不然呢?”麵具人勤學好問,“願聞其詳。”
夏侯紓對著漆黑的夜色翻了個白眼,又是一聲歎息,仿佛每一絲氣息都在罵麵具人是個木頭。隨即便說:“既是同道中人,又何必自相殘殺?不如我們做個交易?”
“你這話何意?”麵具人疑惑道。
“常言道,盜亦有道。這丞相府這麼大,寶物應有盡有,你我各取所需,井水不犯河水。如今你又何必裝作正人君子非要揪著我不放?”說完夏侯紓試探著從袖子裏將平時隨身攜帶用來照明的一顆龍眼大的夜明珠掏出來,然後背對著麵具人晃了晃,“喏,你瞧這形狀大小和光澤度,這可是好東西,尋常隻怕見都沒見過,不說價值連城,但也足夠我等逍遙快活好些年了。你若啃高抬貴手放我一馬,我可以把它讓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