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情割秋光(一)(1 / 2)

月掩椒宮歎別離,傷懷始覺夜蟲悲。淚添雨點千行下,情割秋光百慮隨。

雁斷衡陽聲已絕,魚沉滄海信難期。繁憂莫解衷腸夢,惆悵銷魂憶昔時。

--玄燁《恭挽大行皇後詩》

臘月二十五日,朔風摧木,急雪亂舞,厚冰寒光,暮鼓殘鳴……

慈寧宮,哀哀欲絕……整座皇城籠在悲戚暮色裏,白帳映著燭火凜凜刺目,空氣冷凝般滯寂,簌簌低泣隱隱懸浮於紫禁城上空。

陪孝守靈痛心傷臆,幾日下來,芝蘭已些許力不可支。虛無地倚在軟榻上,芝蘭茫然地盯著天頂,淒淒落淚。

銀月輕輕替芝蘭揉著膝蓋,憂心忡忡地瞅了一眼,勸道:“姐姐,你一片孝心,太皇太後在天之靈,是知道的。姐姐該保重身子才是。這些日子恐怕傷了元氣,不如明日請禦醫來瞧瞧吧。”

落寞垂眸,唇角抿了抿,芝蘭微微搖頭,輕聲歎道:“我不礙的……我隻是擔心皇上,食不甘味……夜不能寐……寸步不離地守著梓宮……這可如何好?”愁苦地癟癟嘴,銀月輕歎一氣。

慈寧宮,梁九功弓著腰躡手躡腳地迎了上來,急急行了禮,垂眸瞥了眼殿門,苦著臉,壓著嗓子道:“娘娘,您來了便好了。奴才正想差小珠子去找您。您勸勸皇上吧,又是一宿沒闔眼,粒米未進,滴水未飲。”

星眸氤氳霧簇,娥眉輕蹙,芝蘭微微點頭,緩緩入殿。一襲孝衫僵僵地跪在梓宮前,眸光暗滯,木木地凝著靈柩。

心微疼,芝蘭跨過門檻,深吸一氣,福了福,一抹清柔之音劃破膠著:“皇上……先回去歇歇吧。”孝衫僵凝般一動不動。

抿抿唇,芝蘭怯弱地細步踱近,挨著冷毅身影跪下,扭頭脈脈地凝了眼淒清的側臉,暗歎一氣,幽幽移眸,癡癡地盯著靈柩,半晌,輕聲道:“皇上……在為太皇太後的遺願憂心?”

劍眉微微一顫,凍凝的肩頭稍稍動了動,眸光瞬間點燃,放空得老遠,玄燁深吸一氣,低啞地說道:“無皇祖母,朕斷不能有今日。同極之恩,畢生難報。朕斷不能眼睜睜看著皇祖母……朕心何忍?安奉盛京……朕勢在必行。”

一凜,芝蘭切切地挪了挪膝蓋,側著身子,凝著冷毅的烏瞳,眸底暗雲翻滾,振了振,殷殷道:“皇上可知,臣妾頭一回在西暖閣見到太皇太後……心裏想什麼?”唇角微嚅,眉角動了動,玄燁垂了垂了眼瞼。

凝了眼靈柩,星眸泛起一抹淚光,深吸一氣,芝蘭輕聲道:“臣妾在想……世上還能有哪對祖孫能像皇上和太皇太後?單憑一個眼神,便知對方所想。皇上深知……此願乃太皇太後所想……”

“夠了……”一聲低顫之音浮起……

玄燁幽幽地吸了口氣,茫然地凝著靈柩,語氣稍許冷凝,道:“回去歇著吧……讓朕靜會兒。”

弱弱垂眸,抿抿唇,芝蘭緊了緊帕子,摁著蒲團緩緩起身,一瞬,白帳晃眼,天旋地轉……

蹭地稍稍起身,急急展開雙臂,玄燁一把攬住跌落的瑩白。唯是雙腿麻木,不由膝蓋一屈,玄燁摟著瑩白,跌跪蒲團上,情急中不自覺地側身護住懷翼,眸光焦灼難耐。

揚手捂住額頭,芝蘭著力晃了晃頭,星眸微眯,怯弱地抬眸凝了眼劍眉皓宇。

“傳禦醫……”眉角一鎖,烏瞳掠過一絲焦慮一絲慍怒,玄燁抬了抬臂膀,低聲斥道,“你幾時才能叫朕省心?每每逞強,半點不顧惜自己的身子。”

雙頰微染緋紅,芝蘭木木垂手,振了振便要起身,柔聲道:“一點頭暈,無礙的。”

“別動……”一把摁住倩影在懷,烏眸掠過一絲無奈,玄燁挪了挪膝蓋,順了順腿,半晌,才攙著芝蘭緩緩起身。

明殿,劉聲芳跪著請脈,眸光閃過一點疑光,頃刻,唇角一顫,抽手叩道:“恭喜皇上、娘娘,是喜脈。”

愕然……芝蘭癡癡地凝著跪地之人,鼻息不由稍許膠著。薄唇微嚅,玄燁朝榻前挪了挪,微微傾了傾身子,些許驚訝些許欣喜,道:“當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