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裏婧還在發愣時,人已經被拽到墨問懷裏,坐在了他的腿上,墨問的下巴抵在她的頭頂處,抱著她一動也不動。
十日湯藥喝下來,竟喝出了些許生氣,墨問的力氣比之前大了一些,百裏婧也沒動,隻是輕聲問:“為什麼做傻事?”
墨問摟她更用力,搖了搖頭,喉中發出非常難聽的聲音,百裏婧抬頭看去,發現墨問牙關緊咬,又有隱隱的血絲從唇角滲出來。
“鬆開!”百裏婧忙用雙手捧住墨問的臉,急道:“別咬了!”
墨問不聽,沉靜的黑眸染滿濃濃的悲傷一眨不眨地望著她,忽地苦笑,搖頭。
百裏婧怕血,長時間的盯著那抹猩紅,從腹中升騰起洶湧的氣息來,捂著嘴別開臉,想吐。這世上似乎再也找不出比他們倆更相配的一對了,都病得很嚴重。
墨問溫柔地環住她的腰,讓她伏在他胸口,輕拍了拍她的背,眉宇間的倔強化為無限疼惜,他終於肯在她手心寫字,一筆一劃都帶著顫抖:“你不在,我很想你,想見你就吹哨子,吹了五天的哨子,你還是不在,我就出去找你,可是,他們不知道我要做什麼,他們問我話,我答不出,沒人肯再理我。我什麼都沒有,什麼都做不好,隻是想讓你聽到我的聲音而已……可惜,我做不到,我練了一次又一次,還是做不到……”
原來,他躲著她,避著她,不是因為埋怨她十日不歸,而是責備他自己的無用,他不強求別人,他強求自己,因為練聲而練到喉嚨出血,他已經傻到無以複加的地步。
怎麼可能沒有觸動呢?就算是鐵石心腸碰到墨問這般執著的人,都會軟下來,何況是她?
墨問用了十倍的劑量在自己身上下了毒手,苦肉計升級為連環苦肉計,連她什麼時候回來,什麼時候聽到木蓮的大嘴巴,什麼時候來偏院尋他,他都掐得分毫不差、她所看到的一切,都是他想讓她看到的,他掩蓋住的東西,她永遠無法察覺。
“這隻哨子,還給你吧。”墨問苦笑了一聲,將哨子放進百裏婧的手心裏。
百裏婧的眼眶已經濕了,沉默了一會兒,接過哨子放在唇邊吹了一下,短促的一聲響,她開口道:“一聲短,說明你很安全。”
“一聲長,說明你有危險。”
“兩短一長,就是你想喝水。”
“兩長一短,你餓了。記住了麼?”
她說一句,便師範一次,墨問認真地聽著,忽地接過她手裏的哨子放在唇邊吹出三聲長長的音來,他在她手心裏寫:“三長,我想見你。”
百裏婧沒往任何歪處想,默認點頭:“恩。所以,這哨子還是你留著吧,不用說話,我就會明白的,我也會教遠山他們認哨音……”
墨問連連搖頭,寫道:“我隻吹給你聽,不要告訴別人。”
百裏婧一愣。
我隻吹給你聽。
這幾個字曾經不是寫在手心裏的,是由她最喜歡的那個男人口中說出來的——
起因自然是她的死皮賴臉:“韓曄,你的笛子隻能吹給我聽!”
“別人聽見了怎麼辦?”那個人挑眉。
“那……那你就再吹一首曲子補給我!”
“為什麼?”
“因為……因為……我喜歡你!你也喜歡我!當然隻能吹給我一個人聽!”她總算找到斬金截鐵理直氣壯的答案,但似乎牛頭不對馬嘴。
那人敗下陣來,唇邊浮起清雅的笑意:“好,隻吹給你一個人聽。”
所以啊,她在回宮之後的第一夜才會睡不好,不是因為床鋪不夠柔軟,而是因為未能聽到那人的笛音,因為他不在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