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初六是雙日,墨譽要去宮中為七皇子講課,事先去翰林院打了個招呼,因為新婚,許多人瞧墨譽的眼神似乎都與從前不同了,充滿了各種興味,畢竟他的婚事雖由景元帝欽賜,卻並不怎麼光彩。

所以,從翰林院出來,墨譽便直奔宮中,不想再做任何停留。由引路太監帶著往七皇子的朝暉殿去,途徑禦花園,卻偶然間瞧見落公主與他的兩位同窗安知祿和曹廣全在涼亭中閑聊。經由吏部的調遣,這一屆的科舉前三甲都去了翰林院,安、曹二人的職位比墨譽低,這個時辰理所當然應在翰林院當值,卻不想他們與落公主相談甚歡,似乎頗為投機,墨譽很是奇怪。

但是,墨譽對這個落公主的印象卻並不怎麼好,他曾親眼見識到百裏落在相府中與百裏婧對峙,嘴拙的人往往心善,而會說話的卻不一定都是良善之輩,百裏落那般咄咄逼人的姿態,氣得百裏婧摔了茶盞的情形,他到現在都忘不了。此後,越是與她說話,越是覺得這個女人精明過了頭,美則美矣,失了率性。

所以,即便碰見了,若非必要,他也不想上前去問候,既然百裏落不曾瞧見他,他便不予理會,而是隨著引路太監匆匆走了。

五月仲夏,天兒熱,就早上那一會兒功夫稍稍清涼些,民間稱五月石榴花開得最好,而在這皇宮的禦花園裏,倒是花團錦簇,各色的花花草草都長得十分茂盛。百裏落三人坐了會兒,安、曹二人便以當值為由告辭了,隻剩下她自己一個人,侍女春翠端上來一碗湯,說道:“公主,這是貴妃娘娘吩咐禦膳房特地為您做的補湯。”

說著便將白玉盞放在了百裏落麵前。

百裏落聽完這話,卻並沒有開懷,垂眸盯著眼前冒著熱氣的湯良久,執起勺子漫不經心地在湯中攪了攪,卻一直不曾喝上一口。旁邊的太監宮女誰也不敢過問半句,隻是靜靜候在一旁。

她方才找來安、曹二人,問了那個木先生的去向,卻得知他已離開了盛京,那麼,她苦心找來的那些人豈不是白費了力氣?還有誰……對鹿台山比木先生更熟悉呢?

百裏落想著,眉頭不由地蹙起來,有倒是有幾個,卻問不得,唯一能問的似乎隻有……

這麼一想,百裏落的心境開朗了些許,問道:“駙馬入宮了麼?”

昨夜她當著所有人的麵說她有孕了,現在全天下的人應該都已知曉她懷了韓曄的子嗣,她故意留在宮中不與他一同回晉陽王府,就是想瞧瞧韓曄是否會沉不住氣來找她。

有沒有子嗣不重要,重要的是韓曄會如何待她,就算是來找她的麻煩,這會兒也該來了,他總不至於對自己的名聲和莫須有的子嗣還無動於衷吧?

太監卻答道:“奴才聽說駙馬爺被陛下召入宮中了。”

“陛下?”百裏落一愣,“何事?”

太監道:“奴才不知,隻是聽說婧公主也應詔入宮了,這會兒與駙馬一同在紫宸殿。”

百裏落立刻坐直了身子:“她也來了?”

她的心思轉了又轉,卻著實猜不透出了什麼事,父皇從來偏心,她不能直接去問,隻得旁敲側擊,便起身道:“去鹹福宮。”

景元帝身邊的太監總管高賢對此事肯定知根知底,高賢這個人與黎國舅素來交情不錯,在宮裏也時常照應著黎貴妃,百裏落的麵子高賢可能不賣,黎貴妃差人去問卻肯定能成。

百裏落將此事與黎貴妃一說,黎妃差人去問了,卻不想並沒有得到什麼確切答複,隻說是陛下和皇後娘娘都在,似乎昨夜出了些事兒……

這般不清不楚的回答吊得人心裏難受,黎妃母女自然忍不得,此路不通便走旁的路,黎國舅的門生也不少,刑部尚書劉顯成便是一位,很快便給了確切答複,說是昨夜落駙馬與婧公主在回府的路上遇刺了。

“遇刺了?”百裏落不由地冷笑,這倒是巧得很,城東官員街與城西晉陽王府相隔甚遠,怎麼就能同時遇刺了?難道有人敢在宮城前下手不成?哼,不要臉的韓曄,在端陽夜宴上瞧見百裏婧那失態的蠢樣,迫不及待地想對百裏婧解釋,所以一路跟著她?

百裏落再也沒辦法安坐,宮女都退下了,她對黎貴妃道:“母後,我不喜歡他們倆再有任何瓜葛,那個小潑婦整天給我臉色看,我已經忍了她許久了。我與韓曄都已經成親了,她卻還是陰魂不散!”

黎貴妃無可奈何道:“那……落兒你想要怎麼做?她們母女那副德性已經不是一日兩日了,母妃雖然心裏恨著,卻也奈何她們不得,畢竟,司徒家的根基在那,就是你父皇,有時恐怕也有心無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