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墨問看到,他的妻不僅不再朝他的方向追上來,而是驟然轉過身,朝與他相反的方向,走了。

墨問心裏頭的氣一瞬間失去了發泄的地方,越發難以排遣了。怎麼,蠢貨,你竟以為自己有多重要?重要到發再大的脾氣她還是會耐著性子哄你?

他居然忘了,誰比誰更沒耐性,誰比誰地位低下,誰比誰倔得像匹拉不轉的烈馬……

墨問氣得怔在原地,拳頭都快捏碎了,這女人簡直不要也罷!要了隻會給自己添堵,看看他現在全身上下還有一塊完整的地方麼?因了她,被射了好幾個窟窿,流了數不清的血,隻差沒哭給她看了,她還跟他鬧脾氣,一言不合說走就走!他要是沒出息地上去追她,他就不姓君!

但是,看她越走越遠,絲毫沒有回轉的意思,眼看著要走出桃林的邊界,墨問什麼也來不及想了,疾步追上去,從背後一把將她的腰環住,死死扣在懷裏。

想走?

想走去哪裏?

他要是讓她如此輕易地走了,就對不起之前流的那些血汗了!他做的所有隻是想離她的心更近些,怎麼本末倒置地放她走了呢?

休想!

反正,不管說得清、說不清,賭氣、任性、胡鬧還是放肆,她得在他身邊呆著!反正,他的臉都丟到長安渭水邊蒙了一層黃泥漿了……反正,姓什麼也早無所謂了,誰在乎這些?

墨問的雙臂箍得死緊,身子微微前傾,寬大的胸懷容納了她的所有。他的喘息聲就在耳側,藥香味縈繞在她的鼻端,好像做夢一般不真實,百裏婧前行的腳步就這樣被他阻住,垂眸看到他那雙蒼白的手攬在她的腰上,骨節分明,用了十足的力道。

她早已在心底發過誓,這輩子再也不會恬著臉追在一個人身後了,追不到就算了,被推開就算了,如果一個人真的要走,她就算哭著求他,攥著他的手不肯放開,他也還是會走的。那些白費力氣尊嚴掃地的痛楚時刻,再也不會有了,因為,婧小白再也不會在乎一個人如韓曄那般。

現在角色似乎調換了,她要走,墨問不放手,他恬著臉來追她。

她不知如何開口,墨問喘了會兒氣,攤開她的手,指尖很用力地在她掌心劃,仿佛想像刀子一般刻下抹不去的痕跡:“婧兒,我惱你,我真惱你,我恨不得把你整個吞下去解恨!你跟我生氣就罷了,打我也好,罵我也好,怎麼能丟下我走了?我回頭看不到你,心就慌得揪起來。你別走,要走,帶上我!去哪裏我都陪你!”

他寫完,手臂收緊,張口在她的耳垂上用力咬了一口,百裏婧疼得一縮脖子,轉頭看他,他的眼裏滿是氣憤和受傷。

很奇怪,百裏婧方才那些七零八落的回憶和痛苦,都在這毫不做作的埋怨中漸漸散去,墨問太會攻她的心防了,他誠實地表達他的氣憤,比一切花言巧語都管用,每一次都正戳她的心窩,隻給她能接受的東西,讓她無法排斥他。

墨問是不一樣的。與從前那個人完全不一樣。百裏婧以仰視的姿態與墨問對視了半晌,終是敗下陣來,低頭道:“……要是咬了能解恨,你便咬吧。”她已妥協,也沒再說要走。

墨問被她氣得哭笑不得,卻隨即起了別的心思,大手撫上她的臉,稍稍用力迫使她抬起頭來,與此同時,傾身便吻住她的唇。

他吻得狂野,吸著她嫩滑的舌大力地咂,另一隻手不安分地在她柔軟的腰肢上揉捏。平日裏的公子墨問溫和內斂,毫不張揚,讓人以為他根本不解風情,什麼事也辦不了,可陷入情事中的墨問卻如狼似虎一般,隨時隨地都能撩起火來,簡直判若兩人。

百裏婧被他方才那般埋怨,便覺得有些愧疚,不做任何反抗地隨他擺弄。待墨問盡興,她的手幾乎都握不起來了,他卻還意猶未盡,壓她在碧油油的草地上,埋頭輕咬她的下巴,修長的手指摩挲著在她光滑如緞的手臂上寫:“解了饞才覺解了恨,婧兒,這世上獨你待我最好……”

這世上,明明做了壞事還能說得出不惡心的肉麻情話的,大約也隻有墨問一人了。

百裏婧的頭頂是桃樹繁茂的葉子,還有從其中漏下來的零零碎碎的日光,一閃一閃,餘光處見一隻白色的蝴蝶停在一朵不知名的野花上,她如此無力。

打鐵須趁熱,百裏婧想要先打,卻又被墨問搶了,他寫道:“婧兒,我知你擔心我的身體,擔心仕途險惡萬般磨折,所以才不準我去。但是,我也不爭什麼,隻是爭一口氣罷了,旁人都罵我是廢物,隻有你從嫁給我開始就對我真心地好,為我受傷,為我受苦,為我受盡委屈,我的心若是肉長的,怎能像個真的廢物似的什麼也不做呢?在朝堂上,我不會強出頭,也不與人爭鬥,隻是想以婧駙馬的身份堂堂正正地為你的國家和百姓盡一份力,你的名字冠在我的名字前頭,我若是有點出息,所有功勞都是你的。這就是我此生最大的心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