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最後一日,百裏婧被帶入了突厥營地,扔進了一個帳篷裏,裏麵關著很多中原的女人,年紀有大有小,她們擠在一起或瑟縮在角落裏哭泣。有些女人身上的衣服被撕扯得隻能勉強蔽體,有的頭發亂蓬蓬,眼神充滿了恐懼和絕望。

百裏婧環顧著她們,掌心越收越緊,一股屈辱和憤怒從血液裏熊熊燃燒了起來,這些是大興的女人,她無辜的子民,她們不僅故園失陷,家破人亡,還要遭受突厥蠻子的欺辱,對一個女人來說,奸淫是比死亡還要可怕的侮辱……

突厥蠻子,怎麼敢踐踏著大興的疆土,又將他們肮髒的身體欺上大興的女人?他們死不足惜!

親臨戰場,目睹殘忍的血腥場麵和國家間寸土必爭的殺伐,百裏婧的心被從未有過的劇烈衝擊著——原來的她活在一個四方的皇城裏,每日麵對的都是些顧影自憐爭風吃醋的小事,她的愛情,她的婚姻,她的念念不忘,她的快樂與悲傷,放在這每日死傷無數的戰場上,通通都顯得微不足道了。

與那些死了的人相比,她還活著。與那些受盡欺辱的女人相比,她還純白幹淨。與那些無家可歸流離失所的人相比,她受盡了萬千寵愛卻還貪婪地想要更多,對過往的愛情緊抓不放隻因為那些可笑的執念……

逆境逼迫人成長。

夜晚很快來臨,百裏婧無能為力地目睹許多女人被帶出去,而她不能救她們。整個帳篷裏隻剩她和其餘兩個年輕的姑娘。

夜晚的冷風從門口呼呼得吹進來,刮得簾子被掀得老高,百裏婧抱著膝揉搓著胳膊,太冷了,大西北的日夜溫度相差太大。如果現在有突厥蠻子闖進來意圖不軌,她能對付得了一個、兩個、十個,又怎麼對付得了整個突厥大營中的蠻子?她的心變得跟普通的女孩一樣忐忑。

隻剩三個人,自然而然想要尋找安全感,三個人坐到了一起去,互相詢問著姓名,她們一個叫小安,一個叫小蓉,百裏婧道:“你們知道為什麼隻有我們三個還留在這裏麼?”

小安是個看起來不過十五六歲的姑娘,怯生生道:“明天是初一,突厥人說大興初一十五上香拜佛,他們初一斬俘虜祭天,到時候還要把最漂亮的女人獻給突厥可汗。”

“斬俘虜祭天?!”百裏婧跪坐起來,定襄關被俘的將士不少,斬殺的當然應該是重要將領,赫會不會也在其中?百裏婧的心頓時被提的老高。

“我哥哥也在軍中,聽說也被突厥蠻子俘虜了,我真怕明日看到他被……”小蓉嚶嚶哭了起來。

“我恨突厥蠻子,他們殺了我的父母,毀了我的家,明日如果我能被獻給突厥可汗,我一定要了他的命!”怯生生的小安卻忽然惡狠狠地咬牙切齒道。

百裏婧忙道:“不要做傻事!”

然而,出口才發現這句話多麼地無足輕重,什麼是傻,什麼是值得,隻有當事人自己才有資格評論。她隨後又補充道:“如果你失敗了,又白白犧牲了一條性命。”

小安冷笑:“性命算什麼?我之所以苟且偷生就是為了等待時機,如果死了,正好去黃泉下與家人團聚。”然後,她又問百裏婧:“丫丫,你被抓了,不是為了和小蓉一樣等待見她哥哥一麵,也不是像我一樣想讓突厥蠻子償命,你為什麼這麼鎮定?”

百裏婧垂下眼瞼道:“……我的哥哥也被抓了,我不知道他是不是還活著。如果明日突厥蠻子真的斬俘虜祭天,他肯定活不了……”

小安握著她的手道:“你哥哥是個軍官?”

百裏婧輕點了點頭。

三個女孩抱在一起,給身上和心上取著暖,忽然聽帳篷外傳來駿馬嘶鳴長嘯的聲音,接著有突厥蠻子罵罵咧咧道:“該死的馬!這麼多天了還不準人靠近!抽死你!抽死你!”

“別下手太狠了,元帥說這馬是千裏良駒,比我們突厥任何一匹馬都要好!”

“好馬有什麼用?不聽話,再好也不是你的!老子天天晚上在這兒伺候你這畜生!抽死你!”

百裏婧猛地直起身子,這馬……

見她表情緊張,小蓉道:“自從我們被關在這裏,就一直聽到那個突厥蠻子鞭打馬,天天都罵,好像是那馬不準生人靠近,連給它草料都得遠遠地扔,否則被它踢中非死即傷。”

飛沙……

百裏婧驚喜地爬起來,想要一探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