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韓曄那張慘白的臉,百裏婧想要衝上前去,可她的腳根本邁不動,一動也動不了,很快,韓曄中箭的消息傳遍了整個圍場,禁衛軍焦急地抬著韓曄送往營地帳篷。
臨走時,韓曄的眼睛仍舊看著百裏婧的方向,他想說什麼,可一張口,血便從口中溢出,他隻顧著咳嗽,一句話也說不出。他的眼神很像是從前在鹿台山上時,她做錯了事被罰,而他無可奈何又不忍心責備的模樣——她已經害他變成這副樣子,他還是不忍責備她,韓曄究竟要逼迫到她什麼地步?
禁衛軍護送韓曄離開叢林深處,百裏婧眼睜睜地看著他的血一滴一滴地從擔架上滲出來,一路朝前滴灑,在荒草叢生的林地裏拖出了一條長長的血路,他的白衣染血,胸口處有一個巨大的血窟窿……
“婧公主,婧公主……”
有人在一旁叫她,耳中充斥著各種聲音。
百裏婧聽見了,但是她什麼反應都沒有,就在幾個時辰前,她還那麼恨著韓曄,罵他,詛咒他,希望他永遠都不要出現在她的麵前,希望永遠也不要再見到他。如今詛咒應驗了,上天成全了她,讓她親手解決心中的魔障,讓她親手將箭射入韓曄的胸口……
如果上天真的善解人意,又怎會不明白她心中所想?即便她做不了韓曄的妻,成不了韓曄的愛人,哪怕她再恨他,她也從未想過韓曄死,更沒想過親手殺了他!她已經做好了準備要與他從此毫無瓜葛,各走各的路,再也不會有交集了……可是……
她低著頭,怔怔地看著自己的左手,為什麼她的這隻左手與廢了無異,卻還是能夠傷得了韓曄?
她一直都那麼有本事,韓曄的傷從來因她而來,別人都傷不了他,隻有她能傷他,她對他用過劍,用過箭,用過最惡毒的語言,她的內功、箭術全部都是韓曄教的,韓曄有沒有想過有一天她會傷他如斯之深呢?
百裏婧一句話也不說,可心裏翻江倒海,幾乎快把自己逼上絕路,如果韓曄死了……如果他死了……
等禁衛軍護送百裏婧回到營地時,她將箭射入韓曄心口的消息已經傳遍了整個圍場,去圍獵的王公大臣都已聚集在營地,每個人看她的眼神都很怪異,連赫和黎戍都是。
然而,赫還是護著她,他跳下馬,擋住眾人的視線,高聲道:“圍場上流箭眾多,誤傷本就在所難免,有什麼好奇怪的?”
黎戍拽拽司徒赫,小聲道:“你一箭當胸試試?那麼精準,像是誤傷麼?我真懷疑婧小白這丫頭是不是瘋了,她對韓曄存了多少恨意,全在今日一齊爆發了?”
“胡說!”司徒赫嗬斥他,他根本不信婧小白會下這種毒手,想了想,又補充:“就算是,也怪他自己躲避不及!”
這護短太明顯太沒道理,黎戍聽了直搖頭,他用小眼睛斜了斜百裏婧,用胳膊搗搗司徒赫道:“你瞧婧小白跟沒了魂兒似的,她恐怕連自己姓什麼都忘了!這一天天的怎麼就不得安寧呢?”
太醫在為韓曄處理傷口,景元帝親自往大帳內看望,過了好久,等天色快暗了,林中的樹影越拉越長,鳥雀歸林,卻因為這不尋常的氣氛而遲遲不敢棲息樹頭。
這時,一直守在大帳中的百裏落忽然衝了出來,徑自走到百裏婧身邊,猝不及防地抬手狠狠給了她一巴掌!
所有人來不及反應,誰能想到平日裏溫婉的落公主竟如此失態,然而,顯然婧公主更加沒了心神,依照她往昔要強的性子,被打了一巴掌一點沒還手的意思,那雙失了神采的眼睛半晌才轉到百裏落臉上。
眼見怒不可遏的百裏落還要再打,卻被司徒赫一把握住了手腕,鐵臂一揮,狠狠地摔了出去,他沉聲喝道:“夠了!”
百裏落被摔在地上,狼狽異常,一雙美目淒楚地盯著司徒赫身後的百裏婧,哭道:“婧兒,你為何要如此狠毒?!我們之間的恩怨為什麼要牽扯上韓曄?上次你刺我的那一劍還不夠麼?你居然想要韓曄的性命!要是他死了,我要怎麼活?”
作為韓曄的結發妻子,最有資格指責百裏婧的隻有百裏落,幾乎沒有人認為她做的不對,那一巴掌也打得合情合理。依照婧公主平日裏囂張跋扈的性子,誰敢招惹她?若不是被氣得昏了頭,太過傷心絕望,如此柔弱的落公主敢對婧公主動手麼?
麵對百裏落的指責,百裏婧無從反駁,態度等同默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