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時節,清晨的草地上一片寒霜,桃樹的葉子早已掉落,潮濕的草地上鮮血淋漓,在十月裏開出一片詭異的豔紅血花。沒有人出聲,所有人目瞪口呆,而百裏婧更是連跨出一步都不能,她想過以許多理由來掩飾墨問的死,再好好地對付西秦來使,但她沒有想到,會出現這種局麵……
北風從桃林盡頭吹過來,冷得人打了個哆嗦,一直默不作聲呆呆看著的墨譽忽然清醒過來,看到自己滿身血汙,手裏還握著一把長劍,劍身隱沒的地方正是他的大哥!血,很多的血,持續不斷地湧出來,血腥味越來越重,而他的大哥睜著眼睛死死盯著他!
“啊!啊!啊——”墨譽嚇得魂飛魄散,將手裏的劍鬆開,人卻怎麼都爬不起來,隻能以手撐地倒退著遠遠離開那個躺在地上的人,他尖叫,叫聲在空蕩蕩的桃林裏回蕩,他語無倫次地自言自語:“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我殺人了,我殺人了……我……怎麼會這樣?”
眾目睽睽之下,隨行而來的丫頭小廝都瞧見了,而墨譽恐懼的叫聲引來了院外的禁軍,禁軍見到眼前這場景也是嚇得一動都不能動,婧駙馬遇刺,這一劍穿心而入,血流滿地,再不可能活命了。而婧駙馬出了事,他們這些派來保護公主駙馬的禁軍難辭其咎。
他們看到了墨譽渾身是血,就想上前去捉拿嫌犯,但是百裏婧自始至終還不曾開口說一句話,他們不敢冒然上前去,耐心等著她反應。
木蓮也沒料到會見到如此詭異的一幕,病駙馬遭遇了毒手?而且,殺人凶手居然是手無寸鐵的墨譽?她腦子還算清醒,第一反應就是那病駙馬在耍詐,當初她稀裏糊塗地爬上了墨譽的床,病駙馬身中九箭而不死,這種種一切都是他的手段,禍害最是長命,他怎麼會肯如此輕易就死了?
所以,看著墨譽那害怕到極點的瘋癲模樣,木蓮卻還能忍耐,對百裏婧道:“婧小白,我們上前看看,也許還有救……”
木蓮的這句話提醒了百裏婧,她木偶似的往前走去,越走越快,最後帶了些小跑,停在墨問身旁,木蓮一直跟在她身後。
近距離看到墨問眼神的那一刻,木蓮知道,他死了,活人是不會有這種眼神的,不僅如此,他還死不瞑目,他的眼睛始終不曾合上,空洞洞地注視著前方。
百裏婧一瞬間失去了所有力氣,雙膝一軟,直直在墨問身邊跪下,手指顫顫地撫上他漸漸泛起青灰色的臉,卻遲遲不敢碰到他。
這時候,木蓮還是抱著許多懷疑,她無論如何都不會相信那個陰險狡詐的男人肯這樣死了,她懷著孕的身子艱難地半蹲下來,手猝不及防地探向墨問的耳後,她一早就懷疑病駙馬戴了一張人皮麵具,即便他死了,她也要看看他的背後藏著一張怎樣的臉,她必須要讓婧小白看清楚他的真麵目!
然而,木蓮一探過去卻發現,他的臉皮是真的,沒有半點喬裝過的痕跡,木蓮蹙眉,心裏一沉,怎麼可能?病駙馬果真就長著這樣一張臉?
她不信!
對了!病駙馬之前身中九箭,隻要查看這具屍體的箭傷,就可以看得出來是不是他的替死鬼!
木蓮的手正要朝墨問的衣襟探去,卻被百裏婧一把握住,她甚至已經忘了木蓮有孕在身,毫不留情地將木蓮掀開,喝道:“夠了!不準你碰他!”
木蓮被她掀翻在一旁,難以置信地看著百裏婧望過來的怨恨眼眸,她的眸子裏夾雜了太多的情緒,對她木蓮的憎惡,還有數不清的悔恨,然後,她收回眼睛,像是在對木蓮說話,又像是自己說給自己聽的:“不是懷疑他麼?不是不信他麼?好,我證明給你看!”
她說著,一把將墨問胸口的長劍拔去,血將她幹淨的衣裳濺了一身,然而,她不管不顧,接著雙手扯住墨問的衣襟大力一撕,染了血的皮肉露了出來,熟悉的位置有一塊熟悉的箭傷。與此同時,一樣東西從墨問的懷中掉落,赫然是那枚深海血珀的哨子,靜靜地躺在染了血的草地上,再沒有一個人歡喜而無賴地吹響它。
她沒去撿那哨子,也沒看木蓮,她居然笑了:“現在你們滿意了吧?都滿意了麼?他死了,你們就開心了吧?都逼著他去死,他終於死了,死了還讓你們懷疑,夠了吧?”
百裏婧和木蓮二人蹲在墨問跟前,把身後那些人的視線都給擋住了,他們不知道她們在做什麼。木蓮被眼前的狀況弄得腦袋混亂,死的果真是病駙馬,無論是麵皮還是傷疤,全部都是真的,怎麼會這樣?木蓮想不明白,怎麼都想不明白,她呆坐在地上看著婧小白,肚子越來越疼,她死死地按住沒有吭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