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皇後說完,景元帝卻沒接話,他的臉色很不好看,似乎有些話想說卻沒說出來,氣氛一時非常壓抑。司徒皇後已經將景元帝的神色都收入眼底,她把信函放在一旁,斟酌著要如何開口,景元帝卻已經先出聲了:“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墨問之死朕總覺得蹊蹺,他本是最好的人選,卻偏偏遭此橫禍,難道是天意如此?”

景元帝的話像是歎息,又像是自問,司徒皇後皺起眉頭,覺得他似乎話中有話,什麼是最好的人選?他想要利用墨問做什麼?

司徒皇後猜不透,也沒有心思再去猜,因為景元帝說:“那個墨譽,好大的膽子,朕這些年錯看了他,左相教養出如此孽畜,手刃親生兄弟,實在罪大惡極!”

司徒皇後心神一顫,頭疼得厲害,她欲言又止地張了張口,卻沒說出來,這些天她想了很多辦法來解決,卻始終沒有頭緒。她隻得帶著惋惜和商量的口吻道:“那孩子向來溫良和善,臣妾自小看著他長大,無論言行舉止都不曾出任何差錯,而且才華出眾小小年紀高中狀元,臣妾以為其中必有誤會,否則以他手無縛雞之力一介書生,如何敢行凶殺人?”

景元帝的目光充滿疑惑地看著司徒皇後:“皇後是在為墨譽求情?”

“臣妾隻是實話實說。從那孩子眼神裏臣妾看得出他必定有難言之隱,他本就不是大凶大惡之人,況且年紀又輕,誰沒有在年輕時犯過錯,臣妾……”司徒皇後說著說著,有點語無倫次,與平日裏她的冷漠相差甚遠,竟好像墨譽是她很重要的人,不,是比她的尊嚴和高傲都重要。

“誰沒有在年輕的時候犯過錯?”景元帝打斷她的話,突兀地重複了一遍她的這句話,帶著冷笑或者說是苦笑,“皇後這種論調是因人而異的麼?是因為他沒有犯下大錯所以可以被原諒,可以得到改正錯誤的機會?如果連殺人都可以不算是大錯,那麼其餘的錯又如何定論?誰又給過他們改過自新的機會呢?”

司徒皇後被問得啞口無言,她明白他是什麼意思,她慣常冷然犀利的眼眸變得躲閃,喃喃辯解:“那不一樣……”

“為什麼不一樣?”景元帝步步緊逼,他的嘲諷意味越發重了,“他殺了人,殺的還是皇後的女婿,朕的輔政大臣!有人敢犯我皇家天威,害得朕的女兒變成寡婦,讓西秦以此為借口對大興咄咄相逼,這種惡徒,朕定要將他處以極刑五馬分屍!”

“不!”司徒皇後被景元帝咬牙切齒的憤怒逼得跌坐在椅子上,多年來,她第一次在他麵前顫抖得厲害,第一次褪去帝國皇後的所有堅硬鎧甲,怯懦地對他說,不。

為什麼不?

景元帝逼視著她:“為了一個相國府的庶子,皇後居然質疑朕的決定?難道在皇後的眼裏,朕的女婿就該死,朕的女兒就活該守寡麼!”

作為父親,他始終都記得他的女兒那日看著墨問的屍首對他說的那句話,她說,那個讓她肯認命的人,他死了。她的語氣那般絕望。

隻有他這個父皇懂她的絕望,然而,他的皇後、他女兒的母後,居然為凶手求情,這是根本就是在踐踏他們父女的真情,景元帝一頭惱火,臉色鐵青地看著緊咬牙關一言不發的司徒皇後,他哼道:“天底下沒有像你這麼狠心的母親,你恨我,連帶著也要對付我的女兒,這麼多年,你何曾真心愛過她?司徒珊,朕真不知愛你什麼,朕早就不該愛你!”

越來越控製不住脾性,惶恐與惱怒一齊爆發,景元帝恨道:“快了,就快了,他快回來了,你惦記了快二十年的那個人,他就快回來了,你看看他是不是還記著你!你什麼都可以帶走,你的人也可以滾開,你不是早就想離開了麼?但是朕的女兒,任何人都別想再傷害她!朕會給她天底下最好的姻緣、最好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