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勝雪,遺世獨立,總讓人想起一些零零碎碎的往事,想起從前隻一個背影便令她心馳神往之人。
隨後那背影轉過身,露出一張百裏婧略略熟悉的麵孔,清俊溫和,眉目舒朗,可仔細看去,卻發現並不相識。
那白衣男子朝百裏婧看過來,手中還握著一枝牡丹,像是被她的忽然出現驚擾了似的。一觸及她的目光,男子略略失神,一時沒有言語,忽見她微微一笑,輕聲道:“花很好看。”
氣血不足,病弱久矣,一開口隻說花好看,那眼神分明是瞧見了故人,她對他毫無防備之心。
白燁微愣,低頭看了一眼手中的牡丹,也跟著笑道:“……花再美不及你好看。”隨後他不著痕跡地上前一步,將花遞給她:“喜歡的話,送你吧,難得一枝並蒂牡丹。”
百裏婧並沒有伸手去接,這時梵華從後麵追上來,見到白燁,驚訝地問道:“咦,燁美人!你怎麼在這裏啊?你的病好了嗎?”
白燁不動聲色地收回伸出的手,朝梵華微笑道:“小貓,你也在?”
“對啊,我早就在了!”梵華孩子心性,方才不過隨口一問,她還是更關心百裏婧,和白燁打完招呼便退回百裏婧身側,攙扶著她的胳膊道:“娘娘,你不是累了嗎?我扶你去亭子裏啊。”
白燁這才麵色大變,驚愕道:“小貓,這位是……”
梵華看向他,一副“你怎麼什麼都不知道”的神情,驕傲道:“這位就是皇後娘娘啊,燁美人你要跪下行禮的!”
平日裏的梵華可沒這般多的規矩,今日難得如此護主,白燁聽罷,臉上閃過了驚訝、好奇、不解種種情緒,終是身子一矮跪了下去:“白燁有眼不識皇後娘娘,請皇後娘娘恕罪。”
梵華此番很乖,不需百裏婧開口,她已解了她的疑惑,笑嘻嘻道:“娘娘,這是薄薄的酒肉朋友,他從前救過我呢,我覺得他長得有點像大美人,所以就叫他燁美人啦,娘娘你覺得像不像啊?”
白燁,白燁……一個擁有韓曄的名,且與西秦大帝容貌相似的男子,又出乎意料地兼具了墨問的病弱、薄延的沉斂,甚至還被冠以西秦第一豪族的姓氏——“白”。這樣一個人,於封後大典前一日出現在她的麵前,應當足以令她避之如蛇蠍。
聽罷梵華的解釋,百裏婧笑道:“這話可不能叫陛下聽見了,陛下並不喜歡有人像他。”
白燁的腰忙又伏下幾分,卻並無慌亂,隻是語氣謙卑道:“皇後娘娘所言極是,白燁不過是與陛下有幾分血親關係,才借得一絲陛下之形貌,區區螢火之光怎敢與日爭輝?”
懂事也是極懂事的,整個西秦無人不厲害,說話做事滴水不漏,真假叫人辨不清楚。百裏婧看向白燁跪著的身子,仍是軟著嗓子笑道:“起來吧。既然是皇親,以後便也是一家人了。”
“多謝娘娘。”白燁這才撩起衣袍重新起身,隻是斂著眉眼不敢再看她,他手中的牡丹攥得緊了些,沒能送出去。
百裏婧笑問:“我對這宮裏不太熟悉,所見的也隻薄延等人,不知你在朝中所任何職?”
白燁抬起頭來溫和一笑,有些赧然道:“回皇後娘娘,白燁並無官職,此番入宮隻因太後身子抱恙,微臣久病成醫,便來宮中替太後娘娘診治,無意冒犯了皇後,險些犯下大不敬之罪,還請娘娘寬恕。”
“原來如此。”百裏婧笑,與他閑話家常般道:“想必你的醫術不錯,年紀輕輕竟比宮中太醫更讓太後娘娘信賴。”
白燁的眼神如此坦然,臉色卻蒼白如斯,的確是久病之人,他似乎不敢看她太久,目光隻一掃而過,又斂眉道:“太後娘娘錯愛罷了。不過,微臣瞧著皇後娘娘似乎鳳體欠安,有孕的身子應當多休息,春日百花齊放,這園中不知是否幹淨,娘娘還是快些回去吧。”
白燁不曾見過骨瘦如柴的百裏婧,哪怕她如今有了身孕,卻還是比尋常女子更消瘦些,他方才也不曾發覺她有孕。除卻夜夜相伴的枕邊人,大約無人知曉她已比往日豐腴許多。
聽白燁說得如此關切,梵華讚同道:“娘娘,燁美人的醫術沒的說,我被狗咬的時候,是他給我包紮的,薄薄可放心呢。不然咱們就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