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8章 大開殺戒(2)(1 / 3)

“慢著——”

曹安康剛要走,白太後卻又叫住他:“昨日命你去辦的事如何了?”

曹安康略一反應便明白過來,忙回身稟報道:“回太後娘娘,國公他老人家方才已從西聖門入宮,正如娘娘所料,老人家諸事皆已心淡,卻隻對一件念念不忘,一聽那位的消息,便趕不及地來了。若是不出差錯,這會兒想必已與那位……”

大約是覺得這個稱呼有些不妥,曹安康又改了口道:“……與那位神醫見著了麵。探子來報,始終不見太醫入宮為皇上診治,那位神醫一旦被阻住去路,恐怕清心殿內更不好了……”

曹安康說著,低下了頭去,言語間也不敢有喜怒。

清心殿裏的聖上畢竟是太後的親骨肉,奪宮之舉還是要等太後首肯,若身為母親的太後娘娘心一軟收回了懿旨,先前對承親王的許諾便也就隨風而散了。

白太後的眸光始終暗沉,靜默了一瞬,隻若有所思地“嗯”了一聲。

未曾收回成命。

“奴才這便去了。承親王那邊兒怕是等急了。”曹安康看懂眼色地退了下去。

太後對陛下已全然失望,哪怕他身負重傷命不久矣,太後所要做的並非以母親的名義親自前去探望,而是命她的心腹帶上淬毒的兵器,將其斬殺在龍座之上!

此時形勢顯而易見,清心殿內那兩位可謂孤掌難鳴,既無兵力增援,又無神醫診治。與母族作對的下場,今時今日才能叫皇上看個明白!

……

四月的長安城,這一日日光大盛,晨曦中迎來了封後大典,自宮中流傳出來的消息稱那位皇後已懷有龍嗣,百姓們更是奔走相告雀躍歡騰,大帝的喜事便是大秦百姓的喜事。

然而,日光照在巍峨的秦宮之上,這上百年的偌大宮城卻沉浸在肅穆冷清之中,仿佛那些雕梁畫棟和姹紫嫣紅,隨時會來一場兵變或宮廷內鬥,令原本風生水起的帝王或梟雄永遠止步於史冊的某一頁。

距離龍華殿不遠處的長廊內,北郡藥王被人堵在了轉角處。

那人的陡然出現逼得北郡藥王驟然停下了腳步——須發皆白,麵容蒼老,是已過古稀的年紀,著一身華貴便服,負手而立,自有一股身居高位者的凜然姿態。目光矍鑠,直視白蒼。

放眼長安城乃至偌大的九州大地,能讓白蒼止步不前之人,除了清心殿裏那位年輕的皇後,唯有眼前這位老人。

慣常冷漠不問對錯的白蒼一句話也說不出,竟將目光移開,無法再與老人對視。

“發誓永生不再回長安,為何又回來?”對麵的老人倒先開了口,語氣卻並無質問,隻餘悲涼,“既然回來,為何連家門也不入?老大,為父尚未入土,你卻早已替自己立下衣冠塚,那座孤墳在為父的心裏埋了十八年。連父母兄弟家族都能放棄,你今日回來,又是為了什麼?”

白國公白邕,膝下三子一女,本應個個皆是大秦扛鼎人物,誰曾想年過古稀,卻已兒孫散盡風雨飄搖,怎能不悲從中來?

最優秀的長子、白家原本的繼承人,二十餘載的養育之恩,隻以一座衣冠塚給了世人交代,如何能令老父釋懷?

白蒼仍低著頭,無法從十八載的生疏中回過神來,他可以在幾位閣老麵前裝作陌生人,可在麵對父親時,到底有些無法偽裝。

“父親……”白蒼開口,輕描淡寫,“我欠了兩條人命……”

“那是你三弟的妻兒,要恨該是他去恨,他恨了十八載不認白家,可人人卻都知曉他是白嶽大元帥,仍姓白,仍是白家的人。可你卻將名姓都拋卻,十八年無音訊,連你母親去世也不曾上過一炷香。有什麼恨忘不掉,比離家去國還要沉痛?連親恩家族也要背棄?若非今日為父趕來與你相見,是否等為父入土,你也不肯歸來瞧上一眼?”白國公字字血淚,俱是年邁之人的沉痛。

白蒼無話可說。

一瞬間,眼前浮現出那個女孩純淨靈動的眼眸,篤定地對他說,等我五年,我會治好你的病,五年時間,我會為你化一隻幻蝶。

五年方至,他不辭而別,離開了鳴山。她下山尋他,眼見他的冷漠躲避,卻無半點糾纏。

晏氏族人坦蕩而認命,她依舊純淨的眼眸似積了千堆雪,捧著幻蝶給他,唇邊染笑,聲音清澈:“我來並非強求你和我一起回鳴山,所以你不用擔心我會撒潑放肆。我隻是來給你送一樣東西,一樣五年前答應了要送給你的東西。幻蝶,晏氏少主人的靈氣所化,有解百毒之功效,故而你所瞧見的晏氏卷軸中記載,晏氏少主人有起死回生之力。你的寒毒,可以解了。”

不諳世事的少女,出鳴山隻為給他送靈力所化的幻蝶,她甚至坦率地說既然和他成不了一對,她會遵從族中的安排與晏氏雪狼一族的繼承人成婚。世事繁華,並不一定比晏氏更重要,喜歡的方式有很多種,她對他的這種也是喜歡,以幻蝶為證。

然而,她終究沒能再回去,一出鳴山,什麼都由不得他們,他肮髒的家族血統和卑劣本性,以陰毒的“取次花叢”設計她懷上了白嶽的孩子,設計她和她的孩子最終死於非命。

幻蝶還活著,觸碰時似還溫熱,可那個女孩遭剖腹而死,胎兒夭折腹中,她空洞而絕望的雙目是他漫長歲月裏久久不散的噩夢。那一年,晏染剛滿二十歲。

白蒼的雙目忽然紅了,年紀一大,連落淚都可恥,他搖頭,聲音嘶啞渾濁:“我過不了自己的坎,一輩子過不了,盡管我殺人如麻,為白家做盡劊子手之能事,可我過不去她的坎……”

“她已經死了,躺在冰冷的地下十七載又八月,白蒼自那日起也已死了。父親,你隻當我不忠不孝不仁不義,做了白家的逆子,做了大秦的叛臣,我絕不會再回去!”白蒼被逼出了絕望,這絕望自十八年前始,日日夜夜痛心切骨地啃噬著他。

話音剛落,宮牆上方忽有幾隻寒鴉撲棱棱飛起,似受了驚嚇般淒惶地叫了幾聲。

白蒼舊夢初醒般慌忙抬頭望去,不再對白國公多說一句,竟急急邁步從白國公等人身旁奔了開去。

“老大!”白國公轉身,對著他的背影厲聲喝道,聲音老且啞,年邁的身子微微發抖,連胡須和長眉也跟著顫動。

可仍無力阻止白蒼離開,與十八年前毫無差別,父母子女一場,竟以這等結局收場。

許久未過問家國事,白國公呆了許久,才恍惚著開口問身邊人:“何事如此匆忙?老大去的方向似乎是小皇帝的寢殿?”

身為大秦皇帝的舅公,白家乃至社稷的扛鼎之人,白國公眼底自然空無一物,哪怕稱呼上有些君臣不分,可他也不再顧忌這些虛的。兒孫輩的事自有兒孫輩去操心,他再有心也無力插手。

“回國公,今日陛下大婚,那位皇後娘娘似乎是三爺的女兒。”跟隨多年的老管家白榮緩緩答道。

“老三的女兒?”白國公雙眸一瞪,竟不信,“胡說!老三的女兒已經死了!什麼時候又來了一個女兒?以老三為她們母女自斷一臂也要與白家斬斷關係的狠勁,他不會再去找別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