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接受了,這是命運。
依然記得那天早晨,我一覺醒來,看見外麵明媚的陽光,看到手機裏不斷震動的鬧鍾,可是……我竟然什麼都聽不到。我拿起手機,放到耳邊,沒有一絲聲音。迅速地奔到自己的房間,看見吉他安靜地躺在那,卻怎麼也不敢伸手去觸摸琴弦。風不知從哪裏吹來,我看到窗子上那一串掛鈴在狠命地搖曳。然而,我的耳朵……再也聽不見任何。
醫生說:暫時性完全失聰。可以治療,病情會反複。但是……聽力會漸漸減弱。到最後可能要帶助聽器。
對於一個唱歌的人來說,失聰無異於絕症。盡管在音樂的世界裏,還有一個貝多芬,但是我不是。在這個世界上,隻有一個貝多芬。從此,我像一隻被卸去鋒利牙齒的小獅子,失去了所有的銳氣,變成了一隻病懨懨的貓,苟活在這個世界上。
那天和餘嘉明談完解約時,我不是不去理睬他的大聲叫喚,而是我根本聽不到:我那麼大聲地回應他,不是因為我的弩張劍撥,而是我隻能這樣大聲卻隻能聽到自己微弱地回應;在舞台上唱《吻不到我愛的人》,唱到最後我沒法唱下去,是因為我根本聽不到一點聲音我怕我會唱不準字音而全部露餡;薑醫生在商場裏絮絮叨叨地念,我逃是因為我根本聽不到一個字……
我告訴了阿諾,但是請他為我保密。隻希望所有的fans們,都記得曾經有一顆流星劃過樂壇的星空,短暫卻璀璨。對我來說,足夠。
起初,我真的無法接受自己的世界竟然可以在一夜之間變得這樣寂靜。那是多麼可怕的孤獨,閉上眼,彷佛自己置身於黑暗的無底深淵,快要被淹沒了似的,怎樣都爬不上來。漸漸的,漸漸的,我習慣了,習慣了剔除這個世界所有的聲音,把自己的靈魂置於最純潔最安靜的地方,這樣默默地默默地關注這個世界,就像我身在遠方,卻無時不刻地關注著肖童一樣。
說到肖童,關於肖童……
電話依然在兜裏震動。我掏出來,是她發來的簡訊:你在哪?為什麼不接電話?
我複她:因為我已經變了,你已經找不到我了。
你就是化成灰。我也認得!她再發來。
我苦笑。明明就在眼前,是兩次的擦肩而過。可是,她依然認不出我來。何必再提化成灰。那是愛情的虛妄!
於是我複她:那就化成灰,再來認!
發完消息,我轉頭,卻看見她已經在街的對麵。她依然是四處張望,尋找我。然而,就算我在她的麵前,她也已經認不出我來了。我一直一直看著她奔走的模樣。她不知道當我一個人躺在w城的病床上,每日每夜地掛水,做進高壓氧倉治療,隻覺得自己被一隻無形的手一寸一尺就拽進了深淵裏,離她越來越遠。
此刻,她就在對麵,一邊疾走一邊尋找,那些風吹亂了她的發,她變得一點都不好看。連周圍的人們都這樣看著她,以為她瘋了吧。
我就站在原地,一直一直地看著她。滾燙的淚,漸漸地滑落。
對麵,原本背對著我的她,突然轉過身來,她一直一直盯著我。她翻過街中央的柵欄,直奔而來……突然,一輛大型的商務車從拐角竄了出來,以失控的速度駛向她……
肖童,小心!我用盡所有力氣地喊,雖然我聽起來依然是那麼微弱的呼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