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經曆了提親的不快,但見前妻最終屈服,我也再未堅持分手。領了結婚證分到一套兩居舊房,一個小家建立起來了。
雖對丈母娘非常討厭,但畢竟已成了她的女婿,我隻好在麵子上保持著對她的尊重,該走的禮節還是盡量走到;在她麵前,也低眉順眼竭力裝出恭敬樣子。當然我對她不可能有真正的尊重,隻要她別跟我“講理”,就阿彌佗佛了。
對那個機器人嶽父,我抱以同情。我覺得他太可憐了,活得豬狗不如。所以每次去前妻家,我都專為嶽父捎些禮品。但後來發現,他本人就是個受虐狂,他喜歡受虐,甚至還時不時要求我也像他那樣在受虐中獲得快感。漸漸地,我也不是太同情他了——我同情奴隸,但不同情奴才。
而對前妻,雖覺得她太不懂事,但畢竟這麼多年的感情,又結了婚,那還是該珍惜她。她的那些問題,我想隨著“磨合”是可以改變的。為表示對她的信任,拿到結婚證後,我毫無保留地把全部存折銀行卡主動上繳。
而對這個來之不易的小家,我非常珍惜——畢竟是我第一個家,我賦予它太多的夢想。從這個小家建立起,就是我一人在操持:買房、裝修、家具、電器,甚至鍋碗瓢盆,笤帚簸箕,柴米油鹽,拖地做飯……前妻自稱這也不會、那也不會,剛結婚時也沒有條件雇保姆鍾點工,隻能靠我事必躬親。
其實我也不會。我從小被父母寵愛,蜜罐裏泡大,生活能力本不強。我的生活能力,都是認識前妻後“鍛壓鑄造”出來的。
其實她什麼都會。她出身赤貧家庭,遇到我之前沒穿過五十塊錢以上的衣服,更沒人伺候她。她之所以說不會,隻是施展丈母娘傳授給她的馭夫寶典。
她的“鍛壓鑄造”專業,在工作上沒有用武之地,回家來對付老公還真算是專業對口了。
從結婚開始,前妻那四個兄弟,外加丈母娘老丈人,甚至丈母娘她媽,凡有口氣能爬得動的,一年到頭走馬燈一樣往北京跑——看病的,買東西的,散心的,旅遊的,找工作的……十年裏頭就沒消停過,還都隻帶單程車票的錢。
最初我還挺熱情,把他們當親戚看,來看病的聯係醫院,來旅遊的陪人家逛,來買東西的我掏錢,夠可以了吧?但是累啊,一回兩回可以,可要是沒完沒了,時間長了能不煩?
尤其是她那幾個兄弟也真叫沒出息,你來玩就玩唄,臨走還跟搬家一樣拿這拿那,連招呼都不打一聲。
以前我家看的是台34寸CRT彩電,買了液晶電視後淘汰了,放在次臥。前妻是個不折不扣的視霸,隻有一台電視時我就把收視權讓給她了。有了兩台電視後,我想看電視的話就看那台被淘汰的CRT。沒過多久,有次我出了幾天差,回家一看電視沒了,就問前妻怎麼回事。前妻答曰她弟弟來了,看這台彩電沒用就抱走了。
我心想:我操,從北京到安徽扛著這麼大一台彩電,又是坐火車又是轉汽車又是轉拖拉機的,你累不累啊?
當時我沒想到,他們這樣做,其實隻是向我討債。假如他們會乾坤挪移大法的話,別說一台彩電,怕是連我的房子也要搬走。
其實前妻這些搬運工兄弟不過是些勤勞的工蟻,除了貪財,他們自己並無多少頭腦,也無太多惡意。送他們點小恩小惠,他們還會笑嗬嗬地與我稱兄道弟。在這個母係氏族的螞蟻王國裏,真正的核心和靈魂人物——蟻後——是丈母娘。
前丈母娘這個人一輩子遊手好閑,幾乎沒創造過一分錢產值,全部心血都傾注到研究馭男之術上了,是位把血性男人變成太監窩囊廢的世界級專家。
前嶽父早就被調教成受虐狂了,他沒感覺那樣卑微地活著有什麼不好。甚至,在他生前我跟他談心時,他還說這樣挺好,他願意。當時他的肝病已經很嚴重了,但每天依舊勞作不止,前嶽母也並不把他的病當成回事兒,更不會去替他承擔什麼,而前嶽父居然也沒有什麼怨言,直到默默死去。
不要認為這種事不可能發生。人性是個很怪的東西,不是有個現象叫“斯德哥爾摩綜合症”嗎?指的就是一些被長期虐待的人,卻發自內心地愛戴施虐者。
倘若老蟻後就在她的螞蟻王國窩裏橫,那我管不了人家的閑事。問題是,從我和前妻結婚前後,她就開始向前妻傳授她的《馭夫寶典》。比如,堅決不動手做飯,堅決不打掃房間,堅決不洗碗掃地抹桌子,堅決要掌握家庭財權,堅決要學會動不動就破口大罵,堅決學會用性生活當做要挾的工具,以達到無理也有三分理的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