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68章 死水微瀾 (2)(1 / 3)

看著被剪下來的長發,我才發現,幾個月裏我頭發完全花白了。

我抓起一根白發,放在眼前仔細地看。那頭發裏是空的,就跟我的心、我的眼神一樣空。

理完發,老爺子又要求人家給我染發。

染完以後再照鏡子,是比剛才年輕多了,但那是假的。當一個人需要用染發顯示年輕時,說明他真的老了。

我提議搬離了團結湖,我實在無法再麵對那些回憶。

我們搬回了左家莊。以前我搬離這裏,是因為不想麵對那些回憶;現在我搬回這裏,是因為已經沒有什麼可回憶的了。

我又開始上班了。

老板沒有食言,依舊為我保留著職位。負疚感一直折磨著他。不僅為我保留了職位,還出於心理補償考慮,讓我掛了個副總級別。

我還是幹著原來的工作,但拿著介於部門經理和副總之間的薪水,換了私密性更好的辦公室。公司開大會時,我從前排坐到了主席台的邊緣。別人對我的稱呼,也從李經理變成了李總。

然而我不在意這些變化。雖然這種晉升曾是我夢寐以求的,但現在已經無所謂了。無論是李總還是李董,都沒有意義——即使不是讓我高升了而是打發我去掃廁所,在我如死水一般沉寂的心裏,都不會再蕩起哪怕一絲漣漪。

我是單位裏唯一沒有自己駕車的“總”,每天擠公交、擠地鐵、攔出租車上下班,依舊朝九晚五。隻是,每當路過她曾在的寫字樓時,我都忍不住會向上注目,就好像清爽如夏日裏一葉薄荷的她,依舊穿著杏色短裙、淺金色魚嘴鞋站在落地窗邊向下張望一樣。

是,我真希望當初她不認識我,依舊過著她自己的生活,按著她自己的軌道前行,永遠不要和我相遇。我隻想做一名路過她樓下的匆匆過客,隻要她能好好地活著。

我終於勸走了父母,我需要獨處一段時間。

見我漸漸振作,父母千叮萬囑後回去了。他們走後,我第一件事就是回到了孫倩的房子裏。

有一段時間沒來了,房子裏積了灰。

我認真打掃每一個角落,認真擦拭每一件擺設,累倒精疲力竭。

我站在客廳牆上那幅《巴山夜雨》前,久久凝視著,回憶著。

“我覺得這幅畫的意境,很符合李商隱的一首詩。”當時,我側臉看了看她,發現她又做出了雙手交叉抱在胸前那個動作,就如我第一次遇見她時那樣。

“哦?你也覺得?”當時,她驚訝地看了我一眼。

當時,我也驚訝地回望了她一眼。莫非,我們都不約而同地想到了同一首詩?

當時,她喃喃地讀道:

君問歸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漲秋池。

何當共剪西窗燭,卻話巴山夜雨時。

當時,我倆忍不住相視一笑。

當時,當時……

亦真亦幻

我穿梭在時空之間

一幕幕往事

遊絲般閃現在眼前

轟鳴的雷聲

在耳旁漸近漸遠

像沒有生死的界限

橫亙在你我之間

時隱時現

那夜雨霧縹緲如煙

你我都渴望

找到自己的另一半

溫柔的燈光

映著你秀麗的臉

一道閃電劃過夜空

照亮淒暗的心田

忽明忽暗

你消失在轉身之間

隻留下背影

離我也越來越遠

淚雨衝刷著

曾經發過的誓言

激情的火從此熄滅

就仿佛死水微瀾

我又坐到次臥床上,回想那晚她跑到我床上的情景。她還有一些不常穿的衣服沒有拿到我那裏去,我把它們找出來,深深地嗅著,希望能透過樟腦味嗅到她的體香。

那晚我沒有離開,等待她再次推門而入。

那晚她真的來了。

她穿著絲質睡裙,微笑著坐到我的身邊:“守傑,外邊打雷,我好怕,今晚你陪我吧。”

我說:“外麵根本沒有下雨,你騙我。”

然後我把她摟在懷裏,撫摸著她的長發:“你找什麼呢?”

她衝我調皮地一笑,舉起了一個粉紅色的杜蕾斯。

“不,咱們已經是夫妻,咱們不需要這個。”我把那套子扔在一邊,和她深吻。

“守傑。”

“嗯?”

“你說,愛情,究竟是什麼呢?”

“愛情,是兩個相近的靈魂,在無限感覺中的和諧交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