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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別黑齒影寒後,梁禎連夜登上鄴城牆頭,從這裏,他不僅可以將燈火輝煌的北城盡收眼底,更可以看見萬籟俱寂的南城。
“太師麵有愁色,可是有什麼放心不下之事?”徐他作為梁禎新近器重的幕僚,被獲準日夜跟在他身邊,因此才有機會,發出此問。
梁禎伸手指著城內,輕聲道:“君看這鄴城,多麼寧靜,多麼安詳。”
“袁氏雖名冠天下,但不知撫恤萬民,故而冀青二州方會得而複失。”徐他知道梁禎在想什麼,於是變個法子逢迎道,“太師愛民入子,故此戰,在人和上,太師已經勝了。”
“哈哈。”梁禎一笑,“君就會說好話。”
“太師此言差矣,他這人,腦子笨,是好就說好,是不好,就說不好。”
梁禎眼眉一挑,笑容更是和藹:“那就請君說說,我與本初相比,有何不足。”
這是一個危機十足的問題,因為回答這個問題的時候,稍有不慎,就會引得龍顏大怒,進而惹火燒身。因為,君王的心情,永遠都要比那六月的天氣更為反複無常。
“太師既有此問,他不敢不如實作答。隻是這真言,恐逆耳啊。”
“無妨,言不論罪。”
若是換做賈詡、荀彧、荀攸,甚至黑齒影寒,盡管有梁禎的保證在先,但他們說出的話,若認真去聽,便不難發現,其實就是換了個誇梁禎的法子而已。
但徐他不一樣,正如他所說,他人“笨”,好的就說好,不好就說不好。於是,當他聽見梁禎的保證後,便沉了沉聲音道:“他以為,太師有一點不如本初,雖僅有一點,但足以致命。”
梁禎一聽,心髒未免“咯噔”一下,因為如此尖銳且犀利的言辭,他已經許久許久不曾聽過了,哪怕是在他認為最親近,利益最一致的董白及黑齒影寒口中:“君請細說。”
徐他見狀,也不遲疑,直接道:“三年前,袁本初便已明確,立袁譚為儲君。盡管袁譚已經過繼給其亡兄。”
“反觀太師,規雖年長,但卻不得享有長子之尊。益壽、吉祥雖年幼,但身邊已有黨羽。若長久下去,他不敢妄言。”
徐他說這話時,眉頭是鎖得緊緊的,語氣也是急切異常的。這完全就是一副,急君王所不急的賢臣模樣。
梁禎沉默了,他當然知道,徐他所言句句屬實,也知道,想要自己所開拓的基業變得安穩,就必須將梁規的地位提拔到遠超其他兒子的程度。隻是,梁禎現在的處境,卻是“知而不能為”。
因為,梁益壽的母親,是董白,而董白身後站著的,是以賈詡、梁瓊等人為首的涼州勢力。同樣的,梁吉祥的母親,是荀三丫,三丫背後站著的,則是以潁川荀氏為首的關東士子。
“禎能有今天,離不開兄弟們的支持。”梁禎歎道,“規兒若想地位像袁譚一樣穩固,他就必須跟袁譚一樣,跟將士們一起打仗,然後帶著將士們回家。”
梁禎是這麼想的,也是這麼做的,因為就在前天,他便已經通知了梁規,讓他收拾形狀,跟著自己一起上戰場。
“隻是太師,此舉終不是長久之策。依他之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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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師還得早做準備。”
“唉。”梁禎背著手,沿著冰涼城磚鋪成的道路,在城頭上來回踱步,“依先生之見,斷左臂與斷右臂,哪個危害更輕。”
其實,這個問題根本就不需要問徐他,因為在這個世上,無論你問哪個人,他的答案都是一樣的——都傷。
“右臂。”但徐他就是徐他,斬釘截鐵地給出了一個出乎梁禎意料的回答。
右臂,即是關東,依舊是潁川荀氏。
“為何?”梁禎“咻”地轉身,盯著徐他道,知曉梁禎的人都知道,梁禎此刻,是動怒了。
“當年董太師對待關東士人,優厚乎?”
“優厚。”梁禎道。
“但關東士人,仍舊多次於暗中謀劃行刺之事。”徐他步步緊逼,“涼州,乃太師的根本,若讓涼州人涼了心,則前程暗淡。”
如果是說,天下是一座房子,那對梁禎而言涼州人就是這屋子的地基,而關東士人則是這屋子的四壁,梁禎自己,就是屋頂。因此,對梁禎來說,無論是地基不穩,還是牆壁倒塌,這屋子都是要塌的。隻不過,若是地基尚在的話,他就多了種東山再起的可能而已。
但這種可能,並不能成為梁禎斷臂的理由。因為他永遠都無法正確地估算出,盈兒在軍中的影響力。因此,也無法計算,要是在自己向關東係動手的時候,盈兒出麵力挺關東係。那他梁禎自己,是否有這能力,將事態平息下去。
“唉。”梁禎再次歎氣,同時眉頭深鎖如深宮怨婦。他明白,現在徐他點破的這一問題,其實就是他這麼些年來,不斷的妥協而釀成的苦果。而這妥協的根源,就是因為梁禎自己的能力,並不足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