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就那麼生生砸了過去,缽盂濺起的水花還好說,主要的是江聘的頭臉上沾滿了那細碎的不知名的魚食沫兒。動靜太大,惹得大魚兒小魚兒都爭搶著跳起來去撞他的臉。

都讓人家瞧見了,也沒必要再遮掩了。江聘幹脆一把將擋著臉的荷葉抓下來,手攀著亭子底下的石階就要往上爬。有條不長眼的魚兒撞進了他的嘴裏,江聘呸了一口。

“你在做什麼?”鶴葶藶終於出了聲,她又氣又怕,小嘴微微張著,露出貝齒的下沿,整齊潔白,“不許上來!”

姑娘生氣了。姑娘發話了。

江聘本就被湖水泡的沒剩了幾分力氣,現在手一抖,又撲通一聲落了下去,迷茫地睜著眼看她。他長得俊,又白,現在這失了神兒的樣子,像隻小鹿。

“二姑娘?”侯府裏沒有哪兒處是沒人的,鶴葶藶這聲出的有點大,走在小路上還提著食盒的小丫鬟湊過來了倆,驚疑地看著她們,“這是出了什麼事嗎?”

“沒。”鶴葶藶攔住想要說話的粟米,擺擺手,“我們逗魚兒呢。”

兩個丫鬟福了福身,轉了個彎兒走遠了。粟米探頭瞧了瞧埋進水裏咕嚕嚕冒泡的江聘,抓著鶴葶藶的手問得義憤填膺,“姑娘,你該告訴她們這有個潛進府裏的小賊的,怎麼就讓她們走了呢?”

“那兩個丫鬟是大姑娘身邊的,大姑娘的嘴你也知道,厲害得很。這事傳到她的耳中,指不定說出我私會外男的什麼話,傳出去,太難聽。”

江聘又冒出頭,眼都不眨地看著那個說著話的姑娘。他看得出來人家對他並沒半點好感,不過他還是挺高興。姑娘這是幫他解圍呢。

“而且,若是他當真不識趣,侯府家丁眾多,他跑不了的。總輪不到我們插手。”鶴葶藶挽上粟米的胳膊,旋了個身往亭外走,“罷了,當作是日行一善吧。”

“二姑娘。”見二人真的要走,江聘忙跟著她的步子往外遊了二尺,伸著脖子喚她,“敢問芳名?”

他在街頭跟一群的不三不四小痞子混了多年,吃喝玩賭什麼都幹,卻是從未做過調戲姑娘的事。這第一次問人家的名字,江聘還覺得有些生澀,舔舔嘴唇心裏有點發慌。

“無恥!”鶴葶藶沒理他,倒是粟米回頭看了他一眼,瞪著眼罵出聲,“登徒子活該被抓了送衙門。”

江聘頭發上還沾著魚食,順著水一路遊過去,惹得一眾魚兒跟著想要染指。等他好不容易找了個狗洞鑽出去,頭上的碧玉發簪上還懸了尾小金魚,睜著圓眼睛甩尾巴,撲騰了他一臉的水。

“再動?小爺炸了你。”江聘抓著它的尾巴給拽下來,放在眼皮子底下嚇唬。

姑娘頭也不回地走了,連一句話一個眼神都沒留下。他這心裏,空落落的。

小魚吐著泡泡看他,江聘到底是沒忍心。手一揚又給它甩回了院牆裏麵,也算是姑娘的魚了,放它一條生路。

他把手指伸進嘴裏,吹一口氣就是一個悠長嘹亮的口哨。不遠處傳來陣啪嗒啪嗒的馬蹄聲,那匹先前棄他於不顧的馬又揚著脖顛了回來,甩甩腦袋,好長的一串響鼻。

江聘氣得直抽它的臉,“虧小爺還給你起名叫義公。養了你兩年多,日久見人心,你就是個逃兵。”

義公乖順地站著任由他打,毛色黑亮,壯碩得怕人。

“罷了,你要是不逃,我也見不著那二姑娘。”江聘歎了口氣,翻身上馬,“走,帶小爺繞著這高牆走一圈。”

他被凍得不行,腿下意識地就夾緊了馬肚子。義公被他弄得煩,仰著脖子叫。

“再鬧騰小爺閹了你。”江聘舉起手,一巴掌拍上了它的腦門,“駕!”

雲天候府的大門是傳統朱紅色,寬敞氣派。兩邊立著的石獅子口中銜珠,威武雄壯。

江聘騎著馬在門口轉悠了一圈又一圈,眼睛緊盯著那龍飛鳳舞的“雲天候府”四個字不放。

侯府的二姑娘…

“幹什麼的!”門口站著的家丁看不下去了,站出來橫眉豎目地指著他,“侯府門前隻準經過,不許停留。”

幹什麼的?江聘衝他勾了勾唇,揚著鞭子抽了下馬屁股,策馬離開。

小爺是來打探打探準備做女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