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明明生著那樣好看溫和的一副皮囊,卻怎麼能說出這樣殘忍又傷人的話?
一念之間,一切仿佛又回到了五年前。
五年前,那個周六,陽光很好。
因為周五晚上胡鬧到太晚,早上她醒得格外晚。
她知道這個時候他一定在外麵的客廳上網看新聞,所以調皮心乍起,想要突然出現在他身後嚇他一跳。
她躡手躡腳地走到門後,悄悄地打開一條門縫,腳步還沒往外邁,就聽到他好像在和什麼人視頻聊天。
向梓沫至今不知道對方是誰,隻知道是個聲音也非常好聽的男人。她從未見過他的任何一個朋友,所以就很是好奇地偷聽了下去。
那人似乎在問他有沒有交女朋友。
她那時候是多麼傻啊,竟然還豎起耳朵,希望聽到他在他的朋友麵前炫耀他已經找到了一個多麼漂亮又聰明的女朋友之類的話,誰知,他漫不經心一句回答,便讓她瞬間從幻想的天堂,跌落到了十八層地獄。
向梓沫聽見他十分清晰地笑著回答:“你哪裏聽說的?沒有。”
那人似乎不太相信:“是嗎,那你最近周末為什麼都不出來玩?”
仲沐陽一本正經地回答:“最近有點忙而已。”
那人笑了起來:“別總是忙啊,女人還是要找個的,要不然憋壞了哥們兒可要笑話你啦。”
仲沐陽也笑了起來:“放心,憋不壞。”
“喂,可不能外麵瞎玩啊,性命要緊。”
“果然是好哥們兒,關心得很到位啊。放心吧,幹淨著呢。”
“也是,你們辦公室正妹多得很。”
“是啊,怎麼著,要不要幫你介紹幾個?”
“算了吧,兔子不吃窩邊草。那什麼,你自己最好提防一下,別影響了你在你老爸心目中的形象啊。”
“這不廢話嘛,不需要你提醒我也知道。”仲沐陽挺輕浮地笑了兩聲,“不過,說真的,在我眼裏,窩邊草還真一點高質量的都沒有。退一萬步,就算有質量高的我也不會碰,誰不知道她們心裏想的是什麼?無非是想出賣身體換取點便利罷了,比如轉個正啊,升個職啊,加個薪啊。這種女生我見多了,一點點的蠅頭小利都能讓她們寬衣解帶,這麼cheap的女人,你覺得我會看得上?除非我瘋了。”
“你腦子清楚就好。改天出來玩啊,我介紹幾個不錯的女孩給你,選個做女朋友吧。”
“好啊,先謝謝了。”仲沐陽回答得極為愉快,笑得開心無比。
向梓沫已經記不得當時她是怎麼忍下來的。
當時她真的很想衝出去,指著他的鼻子告訴他,她向梓沫本來就是這麼優秀的一個人,她的名額是通過正大光明的努力爭取來的,她完全不屑也不需要用自己的身體和初戀作為代價,這樣被他任意踐踏。
但是,她忍住了。
他既然從一開始就在心裏把她當成了那種女孩,那麼她又何必再自取其辱?
她偷偷躲回浴室哭了個痛快,然後拚命告訴自己一定要忍住,忍住。
可是,當他像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一樣,一臉溫柔地抱著她、吻著她,和她說早安時,她又恨不得立刻當麵和他吵個天翻地覆。
但到底,她還是忍住了。
何必呢?
背後說的話,一定比當麵說的話要可信得多。
既然她已經聽到了他的真心話,她又何必再反複驗證?
從那之後,她就單方麵提出了分手。他看起來頗為受傷,十分生氣地問她到底是他哪裏做得不好,問她是不是移情別戀,愛上了別的男孩。
她覺得這話簡直是諷刺極了。
難道他都真不知道他自己的心嗎?既然他那麼看不起她,為什麼又要這樣對她死纏爛打?
那段時間,她每天都在仲沐陽的盤根問底和要不要辭職的痛苦中掙紮。
仲晟是那麼好的公司,轉正名額是她那麼多努力過了那麼多關爭取來的。她好不容易轉了正,好不容易在老媽的臉上看到了欣慰的笑容,好不容易開始有了穩定的工作、穩定的生活,這個時候,如果突然失去一切,她該怎麼辦?已經過了畢業招聘旺季,她到哪裏再去找一個比仲晟更好的工作?
直到那天,仲沐陽說出了那句話。他說:“你是不是拿到了轉正名額,我的利用價值就消失了?”
就是這句話,讓她明白無誤地看清了他對她下的定論。
是啊,她在他眼裏,就是那麼cheap的女孩中的一員,她就是為了一個轉正的名額才祭奠了自己的初戀和身體,就是那麼不堪的人。
可是,仲沐陽,你為什麼偏要為了這樣不堪的一個女孩,非把自己也搞得這麼低三下四搖尾乞憐?
你,是不是也入戲太深了?
【2】
向梓沫依然記得,五年前有次拓展訓練時,她隻是不小心膝蓋破了點皮,他都緊張地親自護送她到醫務室,接連幾天都關心著她的傷。
而如今,她當著他的麵扭傷了腳踝,他卻非但一點憐惜都沒有,反而還如此刻薄地歪曲她和陸煒堯之間的關係,如此看輕她的人格。
她雖然本能地很想爭辯些什麼,但最終還是放棄了。
何必呢?
既然她的本意就是想要徹底惹怒他,逼著他盡快厭棄自己,放自己一條生路,那現在可不就正好?
在他眼裏,她既然已經如此不堪,想必離她成功的日子,也不遠了。
向梓沫拿著醫院的單子名正言順地連著請了幾天假。
左腳輕微扭傷,沒傷著骨頭,問題倒不大,但她正好可以趁機去辦理房子的手續,也為了逃避仲沐陽。
從那天樓梯間之後,她再不想看到這個人,哪怕任何一秒。
“禮貌性上床”?
向梓沫也真是佩服人類的智慧,居然能把文明禮讓風格發揚到如斯地步,取了這麼個道貌岸然、衣冠禽獸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