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晚上他就失眠了,顛來倒去在床上烙餅,這眼睛是越睜越大,腦子裏一團糨糊:你說自己怎麼就得了這麼個怪病呢?怕什麼不好怕警察,摸著良心想想,他王東陽活了18年自問沒做過什麼傷天害理的事兒,除了有幾次幫哥們打架不小心把對方打進了醫院,不過後來錢也賠了禮也賠了,這應該不算什麼罪大惡極吧。
王東陽皺著眉頭積極展開批評與自我批評。
可要說這警察隻要是脫了那身皮自己就一點感覺也沒有了。以前他老爸的同事沒少往家裏跑,便裝來的,他也該說說該笑笑;警服來的,就一溜煙藏進自己屋裏裝不在家。
原來他在意的還就隻是那身衣服,這是不是精神病啊……王東陽突然覺得前途渺茫。
哎……除了歎氣還是歎氣,趕上一個當局長的爸爸,一輩子都得跟警察打交道,就算不是精神病也早晚被禍害成神經病不可。
王東陽覺得老天爺真不夠意思,這不拿人開涮呢麼,不帶這麼玩的啊!
他憤怒地衝著房頂豎起了中指。
高三的課業是緊張的,緊張到王東陽連失眠的功夫都沒有,恨不得一天做完一本參考書,複習資料堆了滿滿一桌子。
要說王東陽在學校可真是個好學生。學習拔尖兒又是幹部,帶人謙和出身又好,一米八幾的個頭又長得帥,整個一“全能選手”,上帝的寵兒啊。而且最重要的是,人家一點都不以局長公子自居,跟那些個平民子弟們有說有笑打成一片,這受歡迎的程度就更別提了。
對,因為是上帝的寵兒,所以老天爺不待見……
其實王東陽巴不得自己跟警察一點兒關係都沒有,他甚至偷偷希望自己是某江洋大盜的孩子,是在一次不可避免的變故之後被好心的王局長收留並且撫養成人的——如果這話讓王爸爸聽見了的話,王東陽又得被他輪著笤帚疙瘩滿院子追了。
雖說王東陽這孩子性格好,為人又仗義,可是他知道什麼事兒該做什麼事兒不該做。有人請教他問題他絕對會耐心仔細地一一解答,幫兄弟出頭打架也毫不含糊,可如果考試的時候想跟他混個小抄,那是絕對沒可能的事兒。
您說這樣的學生老師能不喜歡嗎?那簡直是“愛不釋手”啊!這麼一個絕對有可能考進市重點大學的學生,老師們自然是個個摩拳擦掌全力以赴,傾盡所能地給王東陽送參考書。
所以一天做一本根本就是杯水車薪,小王同學別提多委屈了,複習得再充分考得再好也是白搭,自己還是注定得上警校。想跟老師說吧,還怕傷了那些辛勤栽培他的同誌們的階級感情,而且更主要的是,讓他從自己嘴裏說出‘我要上警校’這句話,簡直是一種精神虐待……
所以王東陽咬了咬牙,忍了!
其實這樣玩兒命複習並不是完全沒有好處,至少他顧不上失眠了,每天睡得跟死豬一樣。他把自己毫無希望的未來拋在腦後,每天就是做題看書吃飯睡覺上廁所,生活充實而且麻木。
日月如梭真是一點兒都不假,高三的歲月更是如子彈一般“嗖”地就過去了。
第二天就要高考了,可是頭天晚上王東陽睡得很不安穩,這些日子以來破天荒的頭一遭:他做夢了,而且還是噩夢。
他夢見了小時候的一件事,這件事其實他是沒有臨場記憶的,情節都是從他爸爸嘴裏聽來後整理拚湊而成的,然而這會兒,他在夢中的感覺卻無比真實。
王東陽小學一年級的時候曾經被綁架過,那時候王爸爸還還是刑警隊的王隊長,得罪了不少人,所以當王東陽被綁架了之後他爹一點沒慌,馬上組織警力準備營救!
王東陽睜開眼睛,發現自己躺在一間燈光微弱的小屋子裏,身子底下是一張破了吧唧的席子。幾個人圍坐在一張桌子邊上七嘴八舌地討論著什麼。六歲的王東陽小小的,從席子上爬起來一時間還搞不清楚狀況,那邊幾個正在說話的人發現他醒過來了,就問他餓不餓,王東陽點點頭。他不知道自己在哪裏,也不知道那些人是幹嘛的,他隻知道自己肚子餓了想吃飯。
那些人雖然是綁匪,當並沒想著要傷害他,似乎是打算用他交換一個剛被王隊長抓到的同夥。他們給了王東陽水和食物,叫他乖乖吃。
沒過多久,他爸爸和幾名刑警隊員就趕到了,他們成功的逮捕了綁匪,救出了孩子,每個人的臉上都洋溢著開心的笑容。
壞人被繩之以法,捆成了粽子丟在一旁,警察叔叔發現還在席子上發呆的王東陽,隨即張開雙臂敞開懷抱:孩子,不用怕!我們是警察,我們來救你了!快到叔叔這來!
這樣的場麵雖然俗套,但依舊溫馨。
可就是這樣一個感人的定格,卻發生了一件讓所有人跌破眼鏡匪夷所思到極點的事情——我們小小的主角王東陽坐在席子上愣了幾秒,然後“哇”的一聲哭了出來,連滾帶爬的跑到幾個綁匪身邊,死死地抱住其中一個的脖子就不撒手了,衝著門口的警察大喊:你們別過來!你們是壞蛋!嗚嗚嗚救命啊!!!……
滿臉笑容的警察叔叔瞬間石化,王隊長額頭上頓時爆滿了青筋,幾個綁匪欲哭無淚——哥兒幾個,咱是不是綁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