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國本之爭”:有多少債可以重來(2 / 3)

“國本之爭”的時間跨度之長創造了帝國政治鬥爭的一項新紀錄,這場爭論在帝國權力高層足足持續了三十多年。從萬曆十四年(1586年)開始直到萬曆四十八年(1620年)明光宗朱常洛即位為止,這樣一幕政治鬧劇給明代後期的政治生活造成了極深遠的影響。

隨著時間的推移,國本之爭的性質發生了根本性的變化。朝臣們的思想動機開始變得複雜,“國本之爭”成了掛羊頭賣狗肉的政治遊戲,逐漸淪為權力集團黨爭的工具。

萬曆二十二年(1594年),“正人”中的代表人物,去職的吏部郎中顧憲成在家鄉無錫的東林書院聚眾講學。一些誌同道合者如高攀龍、錢一本等人都參與其中,一時聲名大噪。那些“抱道忤時”“退處林野”的士大夫都聞風而至,以至於書院的學舍常常擁擠不堪。

一些有心結黨營私的帝國官員,借著向萬曆皇帝發難的機會,妄圖實現掣肘皇權、擴張權力的目的。在這場“國本之爭”中,東林黨的崛起徹底改變了帝國的命運走向。

東林黨發端於東林書院,東林書院從成立之初就打著學術的旗號,行政治活動之實。它並非單純的學術團體,而是一個有政治目的的在野人士俱樂部,其人員構成主要是在野官僚。

東林書院就像是一個權力信號的發射台,帝國官場的各種複雜關係和政治能量都會在這裏交彙並發散出去,進而形成一個龐大而複雜的網絡。隨著影響力的增大,東林書院講學大會的規模也越來越大。有時會多達千人以上。

走進東林書院的不光有在野人士,甚至連一些在職官員也會前來參加講學活動。用東林書院創辦者顧憲成的話說,就是“同誌畢集,相與講德倫學,雍容一堂”。官員的不斷參與使得東林書院逐漸成為朝堂之外的權力集散地。低級別官員加入其中是為了形成抱團勢力,尋找政治靠山;而高級別官員加入其中,則是為了形成對抗皇權與其他勢力集團的黨派。

明朝是一個道德至上的時代,而東林黨從建立之初就將自己置於道德的製高點上。其成員標榜文人的道義氣節,以天下君子自居。

在一個道德統治的國度裏,東林黨人把自己視為道德的化身。可問題是,結黨必然會營私,結黨必然會破壞政治勢力的平衡。無論在任何時代背景下,統治者都不願看到有人結黨。

現在有一個詞叫“圈裏圈外”,裏外是兩個世界。東林書院的存在,將帝國的政治勢力劃為圈裏圈外。圈裏是東林黨人,他們往往能夠堅持自己的原則,專門同皇帝和帝國的高級官員作對,自命為“正人”或者“清流”;而圈外是非東林黨人,他們是遵循官家遊戲規則,迎合皇帝和輔臣的人,被稱為“邪佞”。東林黨的存在和發展必然會威脅非東林黨人的利益,還有皇家的利益。

在這種情況下,許多非東林黨人士為了保護自己的利益就會采取防範措施。既然東林黨是抱團組織,那麼為了保持權力博弈的平衡,非東林黨人也紛紛以地域為單位,以同鄉中的高官為領袖,組建自己的黨派。這樣一來,在帝國官場上就形成了一個攻守聯盟。

在這種風氣的引領之下,帝國的權力係統內部黨派林立。在當時能夠與東林黨相抗衡的黨派,是同樣居於帝國權力係統高層的浙黨。

如果說東林黨是在野人士的權力抱團,那麼浙黨則是朝堂人士的權力抱團。當時的帝國首輔沈一貫,糾結京城的浙江籍官僚,形成“浙黨”。他們與東林黨針鋒相對,又與宮中的閹黨遙相呼應。

除了浙黨,帝國的權力係統中還有很多小派係。比如當時還有以湖北籍官員為主的是“楚黨”,以山東籍官僚為主的“齊黨”,而楚黨與齊黨常依附於浙黨,合稱為“齊楚浙黨”。另外還有“宣黨”和“昆黨”。

由於“國本之爭”拖延了很長時間,東林黨與“浙黨”等非東林黨之間的矛盾也越來越深。發展到最後,帝國的派別之爭到了針鋒相對的地步。不論是大事小事,原則問題還是非原則問題,雙方都要爭得沒完沒了,帝國的中央權力係統被折騰得烏煙瘴氣。各黨派將帝國權力係統分解得支離破碎,相互之間明爭暗鬥,致使黨爭綿延數十年。

而萬曆皇帝也逐漸對東林黨感到厭惡,因此直到萬曆末年,東林黨人在帝國的權力格局中都沒有占得上風。

官員之間的黨爭並沒有發展到朝堂上的短兵相接,很多時候,他們隻是利用“京察”的機會互相攻擊。明代的官吏考核有兩種製度:“京察”和“外察”。“京察”每六年施行一次,考查對象是在京任職的官員;“外察”每三年施行一次,考核對象是在地方任職的官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