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沒有一絲一毫的防範。原本以為的孱弱的少女,竟然是這樣一個能夠無聲無息傷了他的……尼特羅猛然醒悟,“龐姆的情報!難道從一開始,你對這個少女所表現出來的珍惜,都是假的嗎?”
“如果你說的是那個時候的王的話,其實是我。”鏡花水月緩緩地抽出帶血的刀刃,然後讓它重新化為少女白皙纖弱的手掌,“小麥她,的確是一個很有意思的人類,我很開心。”她走開幾步,看著尼特羅支持不住地半跪在了地上,血液將一大片的土地染成了暗紅色。而這些都不能讓她動容,從一開始,她所朝的方向,就隻有一個。“小麥是很好的女孩,但是……如果因此不得不和主人分離的話,對於斬魄刀而言,實在是很寂寞。”然而,比起主人的心願,這些都不算什麼,是可以忍耐的東西。少女幾步走到少年的跟前,執起他的手虔誠地親吻,她抬起頭來,看進少年不辨情緒的黑色雙眼,語氣平靜,卻帶著理所當然的堅定,“請使用我,主人,我就是為此而存在的。”她唯一無法忍耐的是,遊離於主人的世界之外。
“是嗎,這就是你的心願嗎,鏡花水月?”少年垂眸,靜靜地看著正漸漸化為長刀的少女。
“是,”真正屬於鏡花水月的聲音響起在耳邊,“我為你而生,主人。”
“為我……而生嗎?”梅路艾姆低聲重複著,一直死寂般的眸子裏終於注入了一抹暖色。他轉過頭,看著一直注視著他的九尾,這些狡猾的家夥……明明他早就明白,語言最是蒼白無力的東西,因為什麼也改變不了……可是到了最後,被安慰的人,卻是他。他們用最直接的方式一遍遍地告訴他,自己與這個世界,仍然有著無法斬斷的羈絆,他的生命裏,仍然有無論在什麼情況下也不會背離的東西。沒有經曆過的人也許永遠無法明白,那種一點點失去的恐怖。他舍棄了自己的柔軟,舍棄了“人之心”,也許終有一天,他連最初的目的也會忘卻……沒有了那樣沉重的怨恨和痛苦,連活著的意義也忘記……
人是美好的東西,他們會歡笑、會哭泣、會悲傷、會充滿希望,那樣的生命就仿佛被塗滿了色彩的白色紙張,絢爛而盛大。那麼,當這些色彩一點點褪去了的時候,還會剩下什麼呢?他徒勞地收緊手指,試圖去挽留什麼,卻總是徒勞無功。還有多久,還有多久……他會變成自己也不認識的樣子?這種感情應該是叫做恐懼,可是他連這種東西都仿佛失去了。無法痛哭,就連顫唞著大喊出聲也做不到——雖然外表是一副完好的樣子,可是內裏卻早已腐壞得不成樣子……這種連盡頭也無法看見的路途,他卻在數著每一分每一秒,屬於他自己的時間還有多久?他就像一個溺水的旅人,死死地抱著一根浮木不放,早就狼狽得不成樣子,可是沒有人看得見。然而那個神明不會容忍任何的軟弱,他自己,也不會。
少年握緊手中漆黑的長刀,血色的火焰湧上了刀身,紅與黑纏繞在一起,明亮的火光照亮了少年眼中最後的一絲陰霾。他舉起它,看著火焰第一次與長刀融合在一起——冰冷的沉默和跳動的生機,“原來如此,這就是你的回應嗎,鏡花水月。”他微微地勾起唇角,對著那個緩緩站起的人類道,“為了對作為強者的你表示尊敬,我會使用至今為止從未用到的,不屬於這個世界的,最強的一招。”
老人沒有說話,隻是合起了雙掌。梅路艾姆加深了笑容,“看來,你也是……一樣呢。”
“是老夫錯了……”尼特羅任由血液順著嘴角而下,“從一開始,老夫就不應該小看你。居然把一切都算計到了你的計劃中,作為一個剛剛出生不久的小子,梅路艾姆,這個世界上真的有命運的存在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