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長河就是這麼倔強、任性的一個老頭。
那年的祭祀之後，沉寂了十五年的周長河，一舉成名下知，被稱為周老去世之後，當代的工筆第一人，畫技大成，青出於藍。
這麼就一位國家最頂級的工筆大師，卻什麼也不肯留在上京，又回到申城，繼續作他的省圖館長。
“方，過來一趟。”電話裏傳來周長河的聲音，還是那麼有力、簡潔，一句廢話都沒有。
“好的，馬上到。”方淩雲拿著半成品的印章，上樓來到館長室。周長河很欣賞他，這是眾人皆知的事情，有事兒沒事兒，都喜歡把他拎進館長室，指點一二。
周長河沒有官癮，當不當官從來沒在意過，方淩雲富即安，在省圖工作隻是不想閑下來，把人呆廢了，自然也不在乎職位薪水，正是這種心態，讓周長河越看他越順眼。
也就是省圖這樣的單位，大半是來養老的，內部相對平和，少了許多勾心鬥角，換成別的單位，周長河這樣的性子，怕是早就氣跑了。
“忙什麼呢？”周長河正在作畫，其實不是真的畫，是想起來什麼，就畫上幾筆，可能隻是幾個線條，也可能是衣服的某一部分，可能是人的眼睛，也可能是一片發絲。
反正到了周長河這種境界，他玩的東西，方淩雲看不懂。
“刻印呢。”在單位幹私活兒也能的這麼理直氣壯，也就是省圖這類文化單位。
“拿來我看。”周長河放下手中的筆，搖了搖頭，今兒就不畫了，心中所想，似乎筆力不夠，無法完美的體現出意境。
“東西，您見笑了。”玩書畫的，怎麼可能不懂金石印章，方淩雲可是見過周館長刻印，已經接近隨心所欲的程度，刻出來的東西，自己完全看不懂。
接過印石，放在桌上，拿起放大鏡，打開聚光燈：“又是你欠下來的酒債？”
方淩雲尷尬的笑了笑，全省圖都知道方淩雲好酒，偏又酒量不高，喝高了還愛吹牛許願，永遠都有還不完的債。
看了片刻，周長河微微點頭：“有點長進，你子太懶散了，加把勁，三十歲之前，在金石印章方麵，至少在省內能坐頭椅。”
周長河的話兒，把方淩雲嚇了一跳，這老頭搞毛啊，想捧殺自己？沒這必要吧，何況這房間裏也沒別人啊。
“切，你怕什麼？你圖別人什麼？你想升官？你想發財？”
都不想，現在的生活，方淩雲相當滿意，就這麼過一輩子挺好的，連媳婦都不想娶，女人太麻煩了，孩子更麻煩。
“哼!你沒聽過無欲則鋼嗎？怕什麼？膽鬼。那些家夥，才是真正的吹牛，全省也找不出幾個，不圖名不圖利，能沉下心來作學問的。”
方淩雲有點明白，周館長這是真的在誇自己，現在的文化圈子，有點變味兒，錢的味道太濃，讓很多人失去了本心。
不過……自己隻能算是半個文化人，也沒想在文化圈子裏混，還是算了吧，過好自己的日子就好，什麼金石印章頭把椅，這些都不是他想要的。
“嘿嘿，我就是這麼一，你就這麼一聽好了，有空給我外孫女刻點玩藝。”周長河看著方淩雲臉上神情變化，相當的滿意，就是這種心態，這才對嘛，名利害人啊。
周長河心裏明白，自己這樣的想法，在年輕人中就是笑話，名利害人？那你可勁來害我吧，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館長，您笑了，我這點手藝，和您沒得比。”方淩雲可不是拍馬屁，雖他看不懂周長河刻章，可他心裏明白，人家比他高明太多了，高到他都看不懂。
“沒笑，我那孫女要的東西，我刻不了，是你們年輕人的玩藝兒。”
“是什麼？”方淩雲好奇的問道。
“就這些，拿去刻吧。”著，從抽屜裏取出厚厚一摞圖片。
接過來看了幾眼，方淩雲直翻白眼，這都什麼啊，美少女戰士、百變櫻、飛女警，數量之多，方淩雲覺得自己快崩潰了。
這些全要刻出來，至少得百八十個，難怪周館長找到自己頭上，他不是不會刻，是懶得動手，不定還會覺得這玩藝太幼稚，讓一位六十出頭的國畫大師刻這東西，真是沒誰了。
“不急，慢慢刻。”周長河笑眯眯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