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空氣中彌漫著棗枝燃燒的煙火氣，鍾意手持木棍穿著另一隻野兔，一邊烤一邊抹上調料，油脂從肉中滲出，在火苗的燒灼下滋滋跳躍，皮上漸漸變得焦脆，黑夜中明晃晃地泛著油光，兔肉獨特的香氣漸漸飄散出來。
&nb樂無憂將手裏整隻野兔都塞進龍雲騰手裏，無聲無息地靠到鍾意身邊。
&nb鍾意笑盈盈地看了他一眼，將烤好的野兔放在一個臨時紮起的木架上晾涼，拿起稚凰劍破開兔腹，頓時濃鬱的香氣猶如爆裂一般噴了出來。
&nb兔肉的鮮美夾雜著栗子的清香，還有一絲棗枝的香甜，在這嚴寒刺骨的雪夜中分外誘人。鍾意從兔腹中取出十幾顆山栗，遞給樂無憂，又切下一條後腿，一同遞過去，叮囑：“這些留給樂姑姑。”
&nb“嗯。”樂無憂咬著山栗，看向不遠處運功療傷的兩個人，眼眸閃爍著比星辰更璀璨的光芒。
&nb鍾意溫柔地看著他，唇角含笑，一直等到樂無憂終於收回視線，轉頭看回來，才輕聲笑道：“方才饞得直流口水，這會兒怎又不急著吃了？枉我辛辛苦苦烤出來，你若不吃，那這條兔腿我可要給九苞了，你就吃你自己烤的那隻齁死人的吧。”
&nb“誰說我不吃？”樂無憂笑，伸手去接他手裏的兔腿。
&nb鍾意玩心大起，拿著兔腿倏地抬高，樂無憂冷不丁抓了個空，嘿地一聲笑起來，二指輕拈，一道勁風打了出去，鍾意手腕極快地一顫，仿佛打了個寒戰，卻是輕巧地閃過勁風，樂無憂見一擊不中，立即變招，指法如電，點向他的手腕，不料鍾意手腕柔若無骨，點中的瞬間如同春水一般悄然蕩開，樂無憂變指為掌，靈蛇一般附在他的手臂上，蜿蜒而上，鍾意微微運氣，剛要將他震開。
&nb忽而一股溫熱撲麵而來，樂無憂柔軟的嘴唇已貼了上來，舌尖鑽進口中，鍾意一怔，立即纏住他的舌頭回吻過去。
&nb不料樂無憂卻居心不良，二指在他手臂麻穴上一彈，鍾意頓時半條手臂都癱了下來，樂無憂壞心一笑，伸手去接掉落下來的兔腿。
&nb一隻瘦骨嶙峋的手斜插過來，輕巧地抓過兔腿就走。
&nb樂無憂急得呀地一聲叫了出來，鍾意回頭，見蘇餘恨麵無表情奪過兔腿，隨手拋給了龍雲騰。
&nb“好一招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哈哈哈……”不遠處響起一陣大笑。
&nb樂無憂臉上的氣憤一掃而光，驚喜叫道：“娘！您好了嗎？”
&nb“差不多了。”樂其姝扶著常子煊讓他躺下去，起身走回篝火邊，盤膝坐下，伸出雙手烤著火，笑盈盈地看著樂無憂，“你小子長大了。”
&nb“嗯。”樂無憂綻開笑容。
&nb“都會傍小白臉了。”
&nb樂無憂笑容僵在了臉上，眉眼中劃過一絲窘迫，頓了頓，反唇相譏：“那又怎樣，阿玦對我如何，您難道沒有看在眼裏？”
&nb“沒有。”
&nb“……老人家眼神兒不好吧。”
&nb“嘿！”樂其姝倏地伸出手去。
&nb樂無憂腰身往後一仰，堪堪避了過去，不料樂其姝變了一招，二指刺向他的雙眼，樂無憂一骨碌滾進鍾意的懷裏，沒頭沒腦往他身上拱，大叫：“喪盡天良，殘殺親子啦！”
&nb樂其姝噗嗤一聲笑出來，變指為掌，一擊掌風抽在了他的屁股上，笑罵：“小畜生！”
&nb鍾意就勢攏住樂無憂的腰身，對樂其姝笑道：“阿憂素日裏甚是想念姑姑，如今得知姑姑也大劫得逃，心中的驚喜難以言表，我還從未見他像今日這般開心過。”
&nb樂其姝笑著點頭，笑盈盈地看了他半晌，才轉過眼，看向鍾意，蒼老的眸子中閃爍著複雜的光芒，似笑非笑，不置可否。
&nb縱然兩人早已朝夕相處過，在這樣審視的目光下，鍾意仍不由得呼吸急促起來。
&nb感覺摟在自己腰上的手指縮緊，樂無憂茫然地抬頭，看到鍾意唇角含笑，笑意卻有三分擔憂七分忐忑十分緊張，喃喃地問：“你們……”
&nb“你很好。”樂其姝說。
&nb鍾意手指一鬆，不由得舒出一口氣。
&nb樂其姝道：“多謝。”
&nb鍾意知道她指的是自己對樂無憂這一路不離不棄，遂一笑，抓緊樂無憂的手指，十指相扣，看向樂其姝，輕聲道：“都是我心甘情願。”
&nb風雪已經停了下來，一輪模糊的月輪浮出雲層，皚皚白雪將山林映得如同白晝，夜空清涼如洗，幾縷流雲逐風飄走，山林一片寂靜，唯有此處偶爾發出枯枝燃燒的劈啪聲。
&nb眾人圍坐在篝火邊吃兔肉和幹糧，樂其姝撕下一縷兔肉放進口中，感覺到極致的鮮美在口腔中炸裂，不由得更加滿意，目光掃過和鍾意嬉鬧著爭奪一塊兔肉的樂無憂，不知不覺間笑了起來，心想這小子跟他那倒黴爹一樣，是有幾分豔福的。
&nb龍雲騰坐直身體：“姑姑，慘案發生時，徒兒正在閉關，待我出關後，趕去天闕山，隻見滿地瘡痍，事後多方打聽，得知那一夜之慘烈駭人聽聞，姑姑是如何逃脫的？”
&nb樂其姝咀嚼的速度慢了下來，木然嚼著兔肉，過了許久，才將兔肉咽下，蒼老的聲音平平地說：“那一夜，激戰到了淩晨，快天亮時，風滿樓已幾乎死傷殆盡，我們退入藏劍閣，驚宸以肉身擋門，爭取了片刻喘息，我尋了一具女屍粗略易容成了我的樣子，門破了，數不盡的天下盟弟子湧了進來，驚宸他渾身幾乎被砍成……”
&nb“別說了。”樂無憂打斷她，明明她聲音平靜得仿佛在說別家的閑事，卻讓人聽了渾身骨頭縫裏都滲出徹骨的寒意。
&nb“為何不說？”樂其姝低笑了一聲，“大概夢中回想過太多次，我已不會難過，隻覺得那種情勢不如人的絕望，曆久彌新。”
&nb眾人都沉默地看著她。
&nb樂其姝輕聲道：“我催動畢生功力，使出了雪照雲光訣，斬殺了十幾人，趁剩下的人目眩之際，換上一件天下盟的外袍，偽裝成受傷的天下盟子弟，尋機逃下天闕山。”
&nb“那是誰救了你？”樂無憂追問。
&nb“無人救我，我在山洞中躲了幾日，拚著最後一絲氣力逃去東海之濱，投奔了簪花婆婆。”
&nb鍾意眨了眨眼睛：“當真有簪花婆婆……”
&nb“婆婆論輩分當是我師叔祖，早已避居世外，不理世事，我入了她的觀海境便昏死過去，再醒來時已是十年之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