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你騙人!你騙人……”

秦敏箭步沖過來,想抱小影子,小影子卻推開。他沒有往外頭跑,而是往前跑,撲到爹爹身上,嚎啕大哭。

“你騙人,半年之約是騙人的!

“爹爹,影子不替你,影子永遠都不想替你……不想……”

那個約定,那個“替”字,怎麼可以如此殘忍?

顧北月俯瞰著還這麼小的孩子,終是潸然淚下……

半個月之後,顧七少回來了,韓芸汐和龍非夜來了,還有唐離和寧靜,沐靈兒和金子,醫城的省副院長全都來了。睿兒沒有去找韓塵,和燕兒一起也回來了。

平素空蕩蕩的院子,一下子多了好多人。可是,人多,卻依舊不熱鬧。大家都非常沉默。

到了這裏,大家也才發現,原來知曉這件事情,根本對顧北月的病情於事無補。顧北月都治不了的病,他們能幫得上什麼忙?

隻有陪伴。

唯一能做的,唯一能溫暖的便是陪伴。

可是,陪伴實際上等同於一種告別方式,相當於是一個長時間的告別。時間再長,終究要告別。

韓芸汐也不知道是氣的,還是難過的,盯著顧北月看了整整一天,一句話都不說。

龍非夜獨自一人坐在院子外頭,亦是沒詢問過顧北月半句話。

沐靈兒一邊掉眼淚,一邊看秦敏給的藥方,可是,她都看了無數遍了,還是看不出這張藥方有什麼可以改的。這種藥方已經非常完美了,可惜,它隻是一張壓製咳嗽的藥方,並非治病之方。

顧七少來的同時,帶了一大堆護命用的藥丸,對顧北月病情的幫助都不如藥湯來得有效用。

顧北月從下午開始泡藥湯,除了秦敏,女人們都回避。顧北月讓她們下山去,她們誰也不走,就在院子外頭盤腿坐下來。而龍非夜,顧七少,唐離,金子和沈決明圍著顧北月坐著,守著。

這一幕,讓顧北月哭笑不得,心堵卻也……心暖呀!

看著龍非夜那樣緘默,他終是忍不住開口,“殿下……”

這一聲“殿下”喊出去,龍非夜和睿兒竟是同時回頭。見狀,顧北月才發現自己喊出了稱呼。

睿兒一臉迷茫,龍非夜卻無奈輕笑起來,他知道,顧北月在喊他。

這一聲殿下,包含了過去太多太多的回憶和信任。顧北月,必是懷念那些過去的。

是不是人之將死,都會懷念?

龍非夜吐了口濁氣,走近,也不說話,就等著顧北月說。

可是,顧北月沉默了許久,看了他許久,最後才道了一聲,“殿下,對不住了,微臣陪不了你太久了。醫司那邊,微臣已經……”

話還未說完,龍非夜就抬手示意他不要說下去,“顧北月,我不是來聽你交代遺言的!”

龍非夜說完便大步往外走去,唐離連忙追上,他平素話多,可這個時候他也不知道如何開口了。見狀,睿兒和顧七少也跟了出去。

院子裏,除了秦敏,就剩下沈決明和金子了。

沈決明年事已高,他坐得很遠,此時此刻正遠遠地看著顧北月,偷偷地抹淚。或許,此時此刻顧北月在他眼中並非他的院長大人,而隻是一個……孩子,苦命的孩子。

就金子一人坐在顧北月麵前,他跟顧北月其實一點兒都不熟悉,可是,一聽到這個消息,他還是來了。

他猶豫了片刻,淡淡道,“顧太傅,在北歷的時候,寧承經常提起你。他一定不知道此事,你就把我當作他吧,我替他來陪你。”

顧北月鎖著眉,原本都不難受的,可聽了這話,那雙溫柔的眸子便漸漸地充滿哀傷。

他說,“好,代我謝他。”

頭一天,就這樣在沉默中度過。

秦敏看著院內院外那麼多人,第一次知道,原來,人多之地也一樣會冷清。

是夜,誰都無眠。

然而,翌日清晨,韓芸汐大步走到院子裏去,顧北月還泡在藥浴裏,她顧不上避諱,直接沖到他麵前去,認真說,“顧北月,在找到治好你的辦法之前,我不想跟你說話!”

“皇後娘娘別忘了你的十年之約!還有半年,你不該把時間浪費在屬下`身上。”顧北月第一次用如此嚴厲的語氣同韓芸汐說話。

“十年之約?”韓芸汐冷笑,“沒你的命重要!”

韓芸汐進屋之後,立馬找來秦敏,沐靈兒,顧七少和沈決明。

她說,“秦敏,需要我們幫什麼盡管說。隻要他還有一口氣在,誰敢放棄,我砍了誰!”

龍非夜和顧北月聯起手來騙過她;龍非夜,顧七少和顧北月也聯起手來騙過她;如今顧北月居然騙了所有人。

這幫男人們,一個個都是大騙子嗎?

韓芸汐真的是氣瘋了吧!

秦敏立馬點頭,“好!誰放棄,砍了誰!”

這麼多年了,她終於不是一個人了。終於有人陪她堅持下去,明知道沒有結果,卻還是咬著牙不放棄!

沐靈兒他們都點頭,沐靈兒認真說,“姐,治標治本有相通之處,我就不信邪,我就不相信這張藥方我琢磨不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