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雪還是不願睜開眼睛,表情依舊淡淡,“有那麼愛嗎,我記得沒什麼比你千金公子的驕傲更重要,我記得沒什麼比你的父親族人重要?我記得你已是娶了新妻?我記得…”
“沒有,我沒有,”趙豐年往前湊了湊,千般後悔萬般焦急,“我知道我對吳家妥協,傷了你的心,我知道我以前太過驕傲,忽視你的感受,這些錯,我都認,我以後絕不會再犯。
我娶了吳湘雲,我卻從沒動過她,連她三尺之內都沒靠近過,我發誓。”
瑞雪皺眉睜眼,嘲諷一笑,“那新婚第二日,傳遍全城的徹夜歡愉是假的?”
趙豐年重重點頭,“就是假的,我讓她嗅了合歡香,都是她一個人在叫喊,我在桌邊坐了一夜,以後就再也沒進過那間房。”
瑞雪更是懷疑,還想要問,卻覺不好出口,自己不自覺的也紅了臉。
趙豐年不著痕跡的又往前挪了挪,沉默半晌,說道,“雪,我爹…已經去世了。”語氣淡淡,卻還是難免摻雜了一絲怨懟,一絲遺憾…
“唔,”瑞雪輕輕應了一句,“我聽說過了。”
“吳湘雲日日笙歌,無心伺候我爹,他發病之時身旁無人照料,就…當日他以死逼我娶吳湘雲入門,沒想到,最後卻死在了她手裏。有時候,我也想這世上是不是真有因果…”趙豐年歎氣,“趙家家主的位置我也讓出來了,以後再同趙家沒有任何瓜葛了。”
“唔,”瑞雪還是不多言,趙豐年忍耐不住,終是問道,“我如今沒有爹娘,沒有家族牽製,我是一個人了,雪,原諒我好不好?我隻剩下你們母子三人了,再不會為了任何人,任何事再拋下你們,我有素油生意的三成進項,我還找了幾樣好生意,我給兒子女兒賺聘禮嫁妝…”
“閉嘴!吵死了!”瑞雪瞪了眼睛,伸手接下幾朵旋轉而下的桂花,微微歎息,“你身上的毒解了?刀傷好了?”
趙豐年臉色有些尷尬,埋怨道,“我就知道那臭小子,一定要同你說這些,讓你跟著懸心。”
“還能活多少年?若是不過十年八年,你就找個寺廟出家去修來世吧?”
趙豐年趕緊搖頭,“沒有,我隻是功力折損一半,天冷有些不舒坦,一定能活幾十年!我回來不是貪圖駙馬的封號,你若不信,我入贅陳家,孩子都跟你姓,再不行,我在作坊裏做幫工,隻要我有生之年,能日日看到你們母子,其餘,別無所求…”
瑞雪垂眸,撿了個樹枝在地上劃動,淡淡道,“你若是能做到一件事,就收你進門…”
從地獄直升天堂,也就是這般狂喜了,趙豐年猛然抬頭,幾乎是大吼出聲,“什麼事,你說!”
“把家裏的東園也改成這般模樣,再做兩個秋千給兒子女兒…”不等她說完,趙豐年已是一把將她緊緊摟在懷裏,哽咽應聲,“好,這次我挪九百九十九棵,一家人永遠在一起,再也不分離…”
瑞雪輕輕伏在久違的肩頭,感受頸後的衣衫漸漸被浸透,心中長長吐出一口氣,說不出的滋味,好似有什麼東西落了地,破了殼,隻要慢慢等待,歲月澆灌,終會結出幸福的果實…
遠處劍舞和琴心抱著剛剛睡醒的孝哥兒和怡然找了來,兩個孩子見得別人抱著自己娘前,都是抱了小醋壇狂喝,扭著身子,奮力從劍舞琴心懷裏掙紮出來,小手臂張著,邁著圓滾滾的小腿兒就跌跌撞撞跑了過來,“娘,娘!”
趙豐年身子一僵,胡亂抹了一把臉,放開妻子,扭頭看去,那眼裏的喜意與疼愛,仿似清泉一般滿溢出來,身形一躍而起就跑了過去,一手抄起兒子,一手抱起女兒,統統放在肩頭,在園子裏飛奔起來。
兩個孩子見得有人帶她們玩起最愛的飛飛遊戲,立時把奪娘之恨就扔到腦後去了,死死抓著爹爹的發髻,笑得小臉兒通紅,父子三人的笑聲,在園子裏回蕩,震得桂花又落了好多。
瑞雪伸手接了幾瓣,扔進嘴裏,一邊慢慢咀嚼,一邊仰頭去看樹葉縫隙裏蔚藍的天空,口中的桂花,甜香中帶著微澀。
一如她,兩世,三十二年的人生…
(全
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