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又利用離玦國瘟疫之事,外加我報仇心切,明知以君隱的性格定然不會與我相認,所以你放心大膽地逼我回羲和國,隻是為了逼我與自己的哥哥,生死相向。
甚至還安排了攏翠這樣的妙棋,讓我恨阿忠恨進心底,這樣我對君隱下手便不會留半點後路,直到真的殺了我自己的哥哥。
你多麼的聰明,握死了每一個人的死穴,每一個人都淪為你的棋子而不自知。
你對我,為何要如此殘忍?
這天下對你來說這麼重要嗎?你連死都不放過我,你將所有一切都係於我身,任由我成為你棋局中的關鍵,腹背受敵,生死難料,成為你最好用的棋子,也是最大的棄子。
細想起來,自打自己與君隱在茶樓一敘之後所有的事情,看似君隱都在幫著江家,其實都是在給自己鋪路,比如在自己誘使江柏道囤私鹽被古長月問罪繼而牽連整個江家的時候,他大可以殺了自己以保江家平安,結果他沒有,而是殺了江柏道。比如江家沒有銀子軍晌,他讓江柳意變賣家產,是知道自己一定有辦法讓江家這個計劃落空,否則憑他的智謀會想不到要提前在錢莊定下銀兩再做變賣之事?比如江家出征海上對抗離玦國失敗,他讓江家自削兵權卻留下五萬精兵,就是用以讓江家與古長月鶴蚌相爭,自己這個漁翁得利。
原來君隱你早就看透了我暗中準備的一切,所以你放棄了你原先的部署,在暗中一直幫著我,可笑我什麼都不知道,還隻以為你是在與我做對,替江家想轉圜之法,可笑我還以為你是江家的軍師,所以處處與你作對,可笑我還真的以為這世間有這麼一個人,智謀無雙我卻未曾結識過,原來那人就是你啊。我早該想到的,是仇恨蒙住了我的眼睛,連你都沒有認出來。
離諸,這是不是你意料之外的?又或者,這也是你的計劃之一?讓君隱來幫我,卻不讓我知道。
離諸已死,君臨連恨都不知道該恨誰。
“阿臨。”
君臨突然聽到有人這樣叫她,全身一個激靈,好像這個名字成了一個忌諱,但凡這樣喚她小名的人都不會有好結果,所以她緊握著那管藍玉發簪陡然墜地,摔成兩截,映在積起的白雪上,白雪藍玉,分外顯眼,君臨便徹底清醒地意識到,是的,剛才是她親手殺了君隱,那不是一場惡夢,她是殺凶,是殺死君隱的殺手,她就算死了也得不到君家的原諒。
雲之遙看著一臉懼色的君臨心酸難耐,當他知道阿忠就是君隱的時候,他的驚訝不比君臨少,第一反應就是君臨該怎麼辦?如今看她,失魂落魄,像是整個人的生氣都被抽幹了一般。
曾經支撐著她活下去的是君家的大仇,雲之遙便一直在擔心,如果有朝一日報了仇,君臨該憑借什麼活下去呢?她本就已生誌不堅了。
可是雲之遙沒有想過,除了君家大仇得報,君臨還錯殺了她在這世上最後的君家親人,這要讓她如何安然接受?
所有人都沉默無語,不知所措地注視著君臨,與死在君臨懷中的君隱,靈姬,笑姑,金錢豹,哭著跪下直呼大公子的錢隆,直到他們身上的衣服都披上了雪花,如同穿了一身白衣縞素,卻始終沒有人敢上去叫醒目光凝滯的君臨,好像她的時間就停在了君隱死的那一刻,再也不曾往前走過了。
雲之遙望著一片狼藉的宮殿,歎了一口氣,低聲吩咐下去:“將江家父女押入天牢,朝中大臣禁足於後宮之中,那些君臨埋的暗子全部啟用,敵方中願意受降者繼續先用著,不願意受降之人送去喂狼群,一切都等阿臨好起來再說吧。”
笑姑走來吱呀呀的比劃著手勢,雲之遙苦笑一聲:“就算你陪著她,她此時也不想說話,這一回不同於上一次,上一次的苦她至少說得出來,這一次,卻連說都不說出口。”
笑姑沉了臉色,總是笑的她捂著嘴,生怕自己難以克製的笑聲會傷到君臨。
“找隻飛得最快的鳥兒,替我送封信吧。”雲之遙滿目惆悵地說道。
也許如今,唯一能讓君臨振作起來的人也隻有他了吧,自己在君臨心目中的份量,始終是比不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