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臨也看著他,好像千萬般的情意在兩人眼中流轉,卻都要止於心,禁於口,從此再也提起不得半點。
明明兩人之間近在咫尺,不過幾步之遙,卻好像隔了天塹鴻溝,再也邁不過。
突然,顧星樓桃花眼兒眼角一挑,染進笑意,撣了撣了衣袖,輕飄飄掀起袍角,直直跪落下去!
“臣,顧星樓,拜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三叩首,天子大禮。
好像一切都變得緩慢起來,君臨看著顧星樓一下一下地叩頭,一下一下地以額觸地,一下一下地彎下腰,連他的頭發是如何擺動的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我還額外準備了一份大禮給你,你會喜歡的。
君臨,這便是我送你的大禮,願你喜歡。
我以整個離玦國俯首稱臣相送,保你皇位千秋萬世穩固,我顧星樓永遠是你的臣,離玦國永遠是你的臣國,然,隻是你,隻有你,因為唯有是你才能我甘心下跪,甘心稱臣,甘心做一世臣國,背棄離玦。
君臨眼中滾出熱淚,燙得她眼睛發疼,心髒緊縮成一團,如被針紮,緊握的雙拳連指甲都要掐進肉裏,而她的聲音依然平穩,帶著帝王該有的屈尊紆貴:“免禮,平身。”
後來的事情君臨的記憶顯得有些模糊,她隻記得從那以後,她好似再未笑過了。
小林子陪著君臨在禦花園裏頭散步,小林子說,皇上,園裏的桃花快謝了,您要不去看看?
滿目緋紅,桃花灼灼其華。
這桃花好生眼熟,像極了一個人的眼睛,那眼睛總是多情的模樣。
君臨所有被模糊的記憶都像是被擦去了蒙著的灰塵,顯得清晰起來,然後視線卻變得模糊,淚如泉湧。
“皇上!”小林子一幹下人嚇得跪在地上,連連請罪。
“你們下去吧,朕一個人待會兒。”
那一跪之後,顧星樓就此回了離玦國,再未來過半點音訊。
自那日之後,羲和國沿用國名未改,隻改國號啟元,那一年,是啟元一年。
顧星樓送了當時他帶去羲和國的所有精兵給君臨,意圖很明顯,君臨若是安然無恙,這羲和國的皇宮也會安全無事,朝官們也依然可以過他們的太平日子,可若君臨有事,這數萬人足以將整個京城掀翻,
還是有一些人不信邪的,顧星樓的人對君臨的命令無條件服從,殺人從不手軟,整整一個月,君臨殺了一個又一個人,屍骨成山,她殘暴惡名傳遍天下,整個京城的上空都籠罩著一層血色的迷霧一般。
羲和國的兵力已然不多,君臨用了些不輕不重的手段奪了兵權,又從民間征兵,慢慢恢複了羲和國的軍力,最擅做生意的金錢豹天天猛地打著算盤盤算著怎麼盤活羲和國這半死不活的經濟,那條荒廢了些日子的海上航線也重新打開了,生意人的精明又一次得到了重用。
過了好多個月,像是有五六個月那麼久吧,又或者更久一些,金錢豹做了內務府的總管,錢隆辭官回家替君家守墓去了,靈姬也遠離了京城,不知去了哪裏,雲之遙後來也走了,聽說去了離玦國要找顧星樓,走之前他帶走了笑姑,宮裏頭的人好像一個接著一個都在離去。
哦對了,雲之遙走之前似乎對自己說過:“阿臨,我曾以為我能陪你到最後,可是如今看來,這條路我是陪不了你了,不是我不想,是我已跟不上你的步伐,你是帝王,而我該以何種身份相伴,陪在你身邊亦是累贅。”
走了也好,留在這深宮裏有什麼意思呢?陪著自己這樣一個連活著的目的是什麼都不知道的人,有什麼意思呢?
而君臨答應過的會將君家之人都接回去也做到了,舊時的君府修成了一座巨大的園子,園子裏假山流水,湖泊藤架一應俱全,與當年別無二樣,裏麵住著無處可去的可憐人,隻是後院一塊空地上起著數個小土堆,細細看下去,分別是趙煥,趙羽,天機六老,君發財,君安,君隱,君老夫人,孟欽,長善,攏翠……
所有的故人都埋在了此處,君臨經常會在他們麵前一站就是數個時辰一動不動,原來在自己的生命中,失去了這麼這麼多的人,他們都曾經那麼那麼的重要,難怪如今覺得自己活得累,原來是背負了那麼多的人命。
民間對君臨自是有很多意見的,而君家,終於徹底成了亂臣賊子?可不是最大的亂臣,他們的女兒君臨可是殺了兩位皇帝一個公主,最後奪取了皇宮坐上了皇位,當真是千古第一奸臣逆臣,其間罪行罄竹難書,該被後世之人永遠唾棄。而君臨這個藍眸覆天下的妖女,該是被釘在恥辱柱上燒上三天三夜活活燒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