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頭七宴(下)(1 / 2)

“阿符不該下獄,更不能回到良姨那裏去。”阿川被城隍君扶起,繼續說道:“若是找到良姨,她那樣利欲熏心的人,必然會認下阿符,重新把阿符攥在手心。那阿符的未來就毀了,很可能像他哥哥那樣,被當做男寵賣掉。我答應他哥哥好好照顧他,我本來快要攢夠贖他的錢了,可是...”阿川的眼神黯淡了幾分,又拽緊了幾分城隍君的袖角祈求道:“阿符命苦,城隍大人見憐......”

阿川眼眸微紅,臉在燈火下更顯蒼白。這樣一個女子,冷冰冰的幾分倔強,從未祈求他人對自己坎坷身世的憐憫,這會兒卻因憐惜一個未有血緣關係的弟弟開口哀求。城隍君雖與她四目相對,但眉眼隱在陰影裏看不清神色,片刻後輕輕掙開阿川的手,轉身說道:“今夜既叫你來陪本君赴宴,自然是會給你個滿意的結果,隨我進屋。”

阿川不敢遲疑,緊跟著城隍君進屋。屋裏的圓桌又變回了香案,案前放著兩把太師椅。城隍君從容坐下,並示意阿川入座。阿川剛坐定,門外便又起喧囂。原來是韋立德正要發聲如何處置阿符,忽地昏倒在地。管家趕忙上前扶起,並喊嚴太醫救治。眾人手忙腳亂間,那韋立德的魂魄卻離開了身體,恍恍惚惚地站立起來。

“立德。”城隍君忽然喚道。

韋立德正茫然間,聽見這聲呼喚不由自主地走進屋內。見香案前端正坐著一男一女,麵容相貌與其叔父、嬸姆的畫像十分相似,便恍然大悟地跪下行禮道:“侄孫拜見叔父、嬸姆!”

“免禮,今日的宴餉我夫婦十分滿意,有感於你一片孝心,特喚你來說話。說完話即讓你魂魄歸位,不必緊張。”城隍君威嚴說道。雖然堂下跪著的是鬢白老者,而堂上坐著的是黑發青年,但氣勢氣質上的雲泥之別,倒也不讓人覺得這畫麵奇怪。

“叔父、嬸姆能駕臨享用祭品,給予教誨,侄孫感恩戴德,激動難言。”韋立德顫巍巍地應道。

“你的祈願我已聽到。先說這官運之事,你能官至丞相,一是祖蔭庇佑,二是你自有才能。但近年你以及韋氏其他人的官路呈衰落之象,而你卻隻偏信道士誑語,給我娶妻以求先祖庇佑,你可有想過多少祖蔭夠你揮霍?你雖未大奸大惡,但近年卻也鬆懈政事,偏聽偏信,放任親信不走正道,敗壞韋氏名聲。你自反思,是否如我所言?”

“是,是,叔父說得確是事實......”韋立德汗顏道。

“就說你替我娶妻一事,本是孝心,新婦也甚合我意。但新婦告訴我了,她確實是被害死的。其養母苟氏,貪圖你許下的豐厚彩禮,捂死她來應婚事。”城隍君板正著臉說道。

“什麼?嬸姆竟真是被謀害的?!怎有如此狠心的養母?”韋立德震驚道。而阿川也應景地舉起衣袖,假意抹淚。

“苟氏固然惡毒,但你許下重金,又隻管驗新娘生死卻不嚴把死因,也脫不了關係。如今我小舅子來尋他姐姐,哭訴冤情,你卻置若罔聞,隻想著敷衍了事不把事情鬧大,卻不想著徹查一番以確認是否有冤情,如此辦事,你覺得你的丞相之位以及韋氏一族的官路還能走多遠?”城隍君嚴詞厲色,說得韋立德不敢辯解半句,隻是匍匐在地,連連磕頭認錯。

“是侄孫昏聵,差點把舅爺當作盜墓賊解送官府。冥婚一事,侄孫考慮不周,給了奸滑之輩鑽營的機會,侄孫糊塗...侄孫一定會徹查此事,至於如何安置舅爺,還請叔父明示。”韋立德唯唯諾諾地說道。

“這事還是問你嬸姆吧。”城隍君淡淡應道,便把決定權交與了阿川。

“是是,還請嬸姆明示。”韋立德轉向阿川,恭敬問道。

阿川略微思忖片刻,用誠懇且帶著淒哀的語氣說道:“我那弟弟也非苟氏親生。唉,我姐弟自幼受苟氏虐待,如今我雖被她害死,但萬幸嫁與...你叔父,得其憐愛。隻可憐我那弟弟尚未成年弱冠,苟氏心腸歹毒,唯利是圖,我實不忍見弟弟再回這豺狼身邊。我弟弟身姿敏捷,愛好武功。丞...侄孫,若你能將其送入宣武營培養成才,妾身不勝感激。”

韋立德見城隍君沒有異議,便一口答應道:“嬸姆放心,侄孫明日便送舅爺去宣武營。”

“若那苟氏來糾纏撒潑,麻煩你派人告訴她,我給她賺的錢足夠贖回我弟弟的了。”阿川又冷冷地補充了一句。

“就算那苟氏不來找你,你也該去找她,她身上不少案子,要好好徹查一番。”城隍君淡淡囑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