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了片刻,說:“讓她進來吧。”
馬慶福一低身,應了聲:“嗻。”便退了出去。
隨著越來越近的花盆底敲地的聲音,簾子一掀,墨婉進了殿,見皇帝盤膝坐在炕上,便俯身施了禮。皇帝抬頭,見她那蜜色緞繡鵑蝶的褂子外麵罩了件桃紅撒花短襖,一雙眼睛微微上挑,眉目間似與平日不同個,多了份媚氣,皇帝道:“起來吧。”
墨婉起身,瞧了眼皇帝說:“皇上正忙著嗎?墨婉來的不是時候吧?”
皇帝一笑,招手示意她過來,說:“我有折子要閱,你在一旁坐著。”
墨婉自己揀了個繡墩坐下,隻靜靜的看著皇帝。
直到案幾上的折子都閱完了,皇帝方起身,笑看著身邊的墨婉,道:“朕聽說你那聽雨樓裏有蛇傷了人,你沒事吧?”
墨婉也不起身,隻回:“謝皇上關懷,臣妾安好,隻是咬傷了守夜的宮女,想來若不是那宮女發現了蛇,恐怕現在躺在床上的就是墨婉了。”
皇帝也不接話,點了點頭,隻說:“你是無事不登三寶殿,今兒來找朕定是有事吧?”
墨婉吟吟笑道:“萬歲爺聖明,臣妾想請萬歲爺去賞花,後花園的金菊開的正旺。”
皇帝本以為她會提及昨夜之事,卻不想她竟如此說,猶豫了片刻,說:“金菊?”
墨婉起身,拉著皇帝的劍袖,笑道:“是啊,黃豔豔的特別好看。若是萬歲爺還有政事就先忙著,待歇過了午覺再去賞菊。”
皇帝說:“這時節金菊並不最好。”
墨婉鬆了皇帝的劍袖,道:“萬歲爺素來崇尚漢人的儒學,可讀過《禮記》嗎?”
皇帝不知她為何如此問,便如實答:“自幼便讀過。”
“那皇上覺得《禮記》上寫的可有道理?”
皇帝道:“禮記是儒家典籍,意味雋永,精辟深刻,自然有理。”
“那萬歲爺可記得《曲禮》上的一句話叫做‘往而不來,非禮也;來而不往,亦非禮也’”
皇帝略有所悟,笑著點頭。
墨婉嬌嗔道:“昨兒臣妾可是陪萬歲爺騎馬來著,到現在還全身酸疼呢,如今讓萬歲爺陪著去賞菊,萬歲爺卻不願意。”說完便一轉身不再看他。
他這才反應過來,道:“繞了一大圈兒,原來在這兒等著朕呢。”笑著將她身子扶正了對著自己道:“為了讓朕陪你賞菊,竟生生的搬出儒家典籍來,這世上也就隻有你能想的出來。”
墨婉看著皇帝,撅著嘴,問道:“皇上是去還是不去?”
皇帝用手輕點著她的額頭,笑道:“朕若是不去,豈不是白白受了你昨日陪著騎馬的恩惠,成了不懂禮節的渾人?”
墨婉轉而笑了,說:“那臣妾就等著萬歲爺,若沒有其他吩咐臣妾便告退了。”
皇帝點頭:“回去吧。”
墨婉施禮方退出了殿門。
回了聽雨樓,墨婉也無心歇著,一遍又一遍的囑咐著趙奇和梨香,到了後花園當如何如何,又要小心些什麼,萬不能露了馬腳。
趙奇擔心的問:“萬歲爺若是怪罪下來可怎麼好?”
墨婉說:“你隻管放心 ,隻要真相大白,皇上乃是聖明君主,絕不會怪罪與你我,隻照我說的辦便是了。”
趙奇仍舊不安,也不好說什麼,隻得應了。
梨香見他如此責道:“虧你還是個大男人,怕什麼?”
墨婉本想止住她,可梨香向來嘴快,話已經出口,墨婉扶額:少了重要零部件的男人,隻能稱其為太監好不好?
好在趙奇也未在意,隻說:“不是,我是怕連累了主子。”
梨香道:“若是揪不出真凶才是害了主子,你想,她們這次是毒蛇,下次還不把豺狼大蟲都送進來?”
墨婉:= =! 這裏是動物園嗎?
待趙奇和梨香二人隨著墨婉到了後花園的時候,安嬪和敬嬪果真也攜著各自的宮女等在那了。
看著殺人未遂的凶手如今若無其事的在賞花,墨婉實在提不起精神和她們打招呼,隻由梨香扶著到了一邊的亭子下。
皇帝果然未爽約,遠遠的宮門處禦駕已至。
皇帝下了肩輿,眾妃嬪由各自宮女扶著過來請安。
墨婉覺得:場麵蔚為壯觀……
皇帝抬手虛扶了一下,嬪妃方嫋嫋起身。
正是初秋,後花園的裏其他草木不是綠過了頭,就是略顯得頹慘,唯那寶塔形花架子種著的數盆金菊,雖未盛開,卻長勢極好,鬱鬱蒼蒼的綠葉襯著叢叢簇簇的花。
眾人隨在皇帝身後,走走停停。
皇帝回頭,唯不見墨婉,再一看,見她隻跟在最後,由宮女和扶著,緩緩的踱著步,身後跟著隨行的小太監。
他在一簇金菊前站定,見皇帝停了腳步,敬嬪與安嬪便也不再走,皆圍攏過去,你一言我一語的評著菊花。宮女和隨行的太監們便識趣的退到後麵。
皇帝亦不說話,隻負手觀菊,餘光處墨婉靜靜的站在那裏,亦是沒說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