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此時再勸也沒有用了,隻低聲問了句:“主子,這樣值得嗎?”

墨婉抿了抿嘴,道:“值得。”

值得,並不是因為奉先殿中的那個人是萬金之體,隻是因為有那麼一個人,曾對她說:“我隻想你能信我……我便這一世都護著你。”

從耳房到正殿並不遠,墨婉仰頭看著殿前月台上陳著的鎏金銅香爐,正緩緩的飄出清煙,那煙嫋嫋升起,又漸漸彌散在空氣中,仿佛整個慈寧宮都彌漫著這麼一種素雅的味道。她緊緊攥著手中的絹帕,隨著小太監跨過了那道猩紅的門檻

☆、九十八、皇帝與墨婉

靜言晉了嬪位,每日皆來慈寧宮請安,除非下雨,不然她是極少坐肩輿的。皇帝微服出宮的事她與李德全是知道的,她想,太皇太後心境一定不會好。不過這些日子她並沒在太皇太後臉上看到太多的不悅。今日亦是如此,雖皇帝已在奉先殿跪了一夜,她來慈寧宮請安的時候,在太皇太後的臉上絲毫看不出什麼。

靜言坐在軟榻一側的繡墩上,低頭抿了一口茶,看太皇太後臉上依舊是淡然的神色。太皇太後將手中的煙袋交與一旁的蘇末爾,說:“小阿哥怎麼樣?”靜言恭敬回:“謝太皇太後關懷,佟貴妃說胤禛一些安好。”太皇太後點了頭,道:“做額娘的心我自是知道,孩子是自己身上掉下來的肉,看不見心裏不安生。”她稍稍一滯,低眼瞧了一眼擺在炕桌上的一串念珠,嘴角微沉,續說:“當年福臨生下來沒有兩日便被抱走了,我何嚐不掛念呢。”靜言垂首道:“佟貴妃宅心仁厚,待胤禛甚好,想來也沒有什麼不放心的。”

正說著,一個小宮女從外堂進來,先給太皇太後施了禮,道:“太皇太後,小楠子說有事回稟。”太皇太後眉頭一蹙,說:“不是叫他在後麵看顧著,怎麼跑到這裏來?”身邊的蘇末爾道:“不會是後麵…出了什麼事?”

太皇太後麵色微沉,道:“傳他進來。”宮個女應聲退下,不多時一個小太監走了進來,待他進了內堂,瞧見靜言坐在一側,先是一愣,隨即便俯身給太皇太後施了禮。

太皇太後方問:“什麼事。”小楠子略一猶豫,說:“回太皇太後,雲常在…她…要見您。”

靜言微一蹙眉,聽太皇太後哼了一聲,道:“那就叫她進來。”靜言心中不安,卻聽太皇太後道:“靜言,你先退下。”

她隻好站起身來,規規矩矩施了禮,才後退數步出了內堂,正欲出殿,抬頭見墨婉跨步而入,靜言見她麵色凝重,心中一緊,此時又不好說些什麼,隻低了頭,匆匆出了慈寧門。

靜言坐在肩輿上不停的催促著:“快著點,再快點。”抬肩輿的太監們幾乎小跑起來,直累的氣喘籲籲。遠遠的看見黃琉璃瓦重簷廡殿頂的奉先殿,靜言才下了肩輿,提袍上了須彌座。因禦駕在此,門前守著小太監,見是德嬪,先是一愣,小安子迎上前,打了個千,說:“德主子,這會子怎麼跑到這裏來了?”

靜言雖是心中著急,卻也知道禦前的規矩,客氣道:“請安公公代為通傳,就說我剛從慈寧宮請安回來,有要緊的事要回萬歲爺。”

小安子萬分靈透,聽是慈寧宮有事,自然不敢耽擱,應了一聲,轉身進了奉先殿。

李德全立在後殿門外眉頭緊鎖,皇帝已經一夜未出。他抬頭看著太陽已經升起老高,簷下彩繪金線大點金旋子彩畫被陽光照的有些刺眼,他不由得貼在檻窗上細聽,殿內沒有絲毫響動,不禁將眉頭皺的更深。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由遠而近,李德全轉身,見是小安子從前殿匆匆而來,見他一幅焦急神色,心中不免煩躁起來,不待小安子到近前,便低聲嗬斥道:“穩不下來的猴崽子,這個時候走路這麼大動靜,你真當自己有免死金牌呢?”

小安子躬了身子,也顧不得解釋,隻道:“諳達,德主子來了。”李德全一聽靜言此時竟跑到這裏來,便知定是出了要緊的事,忙問:“什麼事?”小安子道:“德主子隻說,她剛從慈寧宮請安回來,有要緊的事要回萬歲爺。”

李德全心中一凜,說:“你去請德主子來,我這就進去回萬歲爺。”

雖是白天,但殿裏門窗均掩,裏麵並不明亮,此時依舊燃著燈燭,楠木的雕罩隔間將大殿隔成數個隔間,每一個隔間內都供奉一代帝後的神龕,神龕內各有金漆寶座一個,帝後牌位安置其上。李德全自外麵進來,先是眯了眼睛,緩了片刻,才瞧見皇帝一身明黃,端端的跪在蒲團上微閉雙目。

他俯身跪爬了幾步,到皇帝近前,見皇帝眉目如常,瞧不出端倪,壯了壯膽子,方說:“稟萬歲爺,德主子來了。”說著偷眼瞧著皇帝,之間皇帝眉頭微微蹙了下,他知這便是皇帝微惱,但此時又不能不說,隻好沉了沉氣,一咬牙說:“德主子說,她剛從慈寧宮請安回來,這會子有要緊的事要回萬歲爺。”

果不其然,皇帝一聽慈寧宮三個字,豁的睜了眼睛,問了句:“在哪?”李德全回:“德主子已經候在殿外了。”

皇帝便要起身,那身下的蒲團雖是極軟的,可跪得太久,下-身已是酥|麻不已,一個沒有站穩,趔趄著向一旁倒去,虧得李德全眼急上前扶了一把。皇帝定了定神才出了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