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在這裏麵麼?
她的心原本是在沉寂著的,一想到這一點,便慢慢地鼓噪了起來。連自己怎樣隨著他的步子走到裏麵,和掌櫃打招呼,再上樓,都沒有察覺。
“他就在裏麵。”他最終停在了一間房前麵,回身,驚醒恍若夢中的寅明珠。
她下意識地啊了一聲,點點頭,“我知道了。”
他沒有多做停留邊離開了,長長的走廊隻留下盡頭的燭燈昏惑——亦如她現在的心情。並沒有花太多時間在心情的沉澱上——她抬起手敲了兩下梨木花邊門,脆脆的響聲陡然在寂靜的黑夜中響起。
很久之後,隻有一聲:“進來。”
她應聲推門而入,黢黑的夜色吞沒了燭火的光芒,她隻覺得一片昏黑,有些謹慎地挪著步子。
“將帕子擱在屏外即可,你可以下去了。”屏風裏麵的人回了一句。
是他——寅明珠一瞬間心跳得極快,直到覺得心髒有些許疼痛,才知道已經屏息很久。將軍——真的他麼?想到那日在桃花林中令人迷亂的吻,她仿佛有有些羞澀般垂下頭;然後又想到那滿目刺眼的白發,和房中濃濃的藥味,心中又不由得一冷,立刻回到了現實。
她沒有回應鸞少白,兀自緩緩地走到屏風後麵——
然後,她看到了她的將軍。
一個巨大的浴桶占去了極大的麵積,一個男子躺於其中,隻露出了背影。鸞少白是何等機敏之人,隻要有動靜都會有所反應,更何況那人隻是來送帕子,又何故闖入屏風之中?來人步履輕盈,應該是個女子——而不是他剛才吩咐的店小二。
他轉過臉,看到水汽氤氳之後隻有一個淡淡的影子。
沉默淡淡地流淌在麵前,讓人屏息。
很久之後,鸞少白清清嗓子,但聲音仍舊莫名地顫抖和沙啞:“是你?”
她緩緩地走近,來到壁沿,雙手撐住了木桶的邊緣。很久之後,她笑了一下,驀地覺得又有些傷感,想到了一個詞:“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了啊——自幾個月之前,在西嶽皇宮寫下和離書之後,她就再也沒有見到他。此時再看到俊美如冰刻的臉龐,隻覺得恍如隔世,相隔著一個生死的距離般。
“好久不見,將軍。”她彎眉笑著,對著黑暗中的人影打招呼。
過了很久,他還是輕輕地問了一句:“是你?”
“是的,我是明珠。”她有些激動,指尖掐在木桶邊緣,居然有淡淡的發白之色。
對麵的人淡淡地看著他,巨大的沉默橫亙在兩人之間,讓她有些膽怯。過了許久,對麵的人仿佛是微笑了,輕道:“明珠……讓我看看,你變了沒有。”
他伸出一支如瓷器一般光潔的手臂,慢慢地伸了過來,最後停在了寅明珠的臉龐邊。她微微向前靠去,正當要觸碰到他的手指,忽然鸞少白後退一步嘩地坐倒在浴桶中,劇烈地咳了幾下。
“將軍——”她當下皺眉上前,伸手扶住他,“您生病了?——這是薑湯浴……難道是風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