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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膳時分,連膳房站得最偏僻的小廝都感覺到了氣氛的緊繃。
“將軍,吃蝦。”林芝音坐在兩人對邊,左岸商的旁邊,越過了重重菜肴,將蝦子一下子放到了鸞少白碗中。蝦紅細嫩,汁液飽滿,又被剝了殼和頭,隻餘下一枚彎彎的紅尾,看得出是剝得細致無比,連一點殼屑都不殘留。
左岸商和鸞少白更尷尬,卻是寅明珠從他碗裏剝好的蝦子夾了過來,“將軍不喜蝦子,我代將軍接受你的好意了。”接著嫣然一笑,“你吃完了麼?”
“芝音已經吃飽了。”林芝音輕輕致意,將從不離身的烏木琴抱起來,接過丫鬟遞過來的帕子,細細致致地擦拭。
“不如就給我們彈奏一曲?”左岸商搶言,俊秀的麵容微紅。
“這……”林芝音的目光隱隱望向了鸞少白。
“你若覺得合適,那麼彈琴便罷,不用看我。”鸞少白淡淡看了她一眼。
“那芝音便為將軍和夫人演奏一曲。”她十指一扣,白紗披肩飄飄,原本寬大的雪色衣袂已經換成精致裁邊的鑲銀絲芙蓉袖,瑤琴震動,琴音便緩緩流淌出來,帶著巫山雲霧般的清幽。
雖是一身白紗,但卻隱隱繚繞起一陣醇香濃染的綠色。寅明珠低頭吃著晚膳,心中卻不得不暗歎她琴藝高深。即使經過一場大變,卻仍舊提手便可信手拈來。
忽然陸遷匆匆進來,對著鸞少白附耳說了幾句話,便看到鸞少白起了身,目光冷暗下來:“出去說話。”他轉身向著寅明珠輕道,“你身子不佳,慢慢吃,我出去片刻。”
鸞少白跟著陸遷出去之後,寅明珠也放下筷箸,正要起身,卻猛然覺得一陣若有似無的內力穿插在音樂中,讓她本能用體內的內力去抵抗!
她不是武功全廢麼,又何來內力?
寅明珠瞥向左岸商,他仍舊是一派淡定如常地低頭吃著,沒有收到內力侵蝕的影響。左岸商又怎麼不感覺到她的內力亂竄?那種感覺,和當時參加“天下第一美人”比賽的時候一模一樣——每想前進一分,便仿佛要花上三分力氣。
她眼角一跳,猛地攫住林芝音的手,用隻有兩個人聽見的聲音,“你不是武功全廢了麼?”
林芝音嚇了一跳,連退幾步,被她剛才突如其來的舉動弄得仿佛有些不知所措:“夫、夫人,你在說什麼?”
寅明珠眯細眼,忽然將林芝音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若是,若是真的像她想象的那樣,那麼她真的踏進了一個已經啟動的陷阱中……她不動聲色地再一次將林芝音打量了一遍,連她發上編的發髻、手上戴的戒,以及連著戒的衣服。
“明珠?”
正當寅明珠要上前一步深入詢問,便看到鸞少白從門外跨欄而入,後麵尾隨著麵色有些焦躁的陸遷,她心思一動,原本想抓住林芝音的手收了回來,“將軍有戰事?”
他微眯眼:“無妨,小事。”
寅明珠心中考慮著林芝音之事,卻錯過了鸞少白臉上一閃而逝的表情——若是她看到,她定然知道那微微眯眼,代表有事瞞著她。可惜她過於專注,專注到錯漏了他眸光裏微微的質疑與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