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回 少主用謀入虎穴 猛將勇飲女兒茶(2 / 3)

“歪虎呢?”班布爾善又問道。

“他……他昨兒夜裏出去,還沒……沒回來!”那戈什哈忽然有點狼狽,結結巴巴地說道。

鼇拜和班布爾善交換了一下眼色,和顏悅色地道:“你去侍候著吧!”那戈什哈方退出,班布爾善一改從容不迫的氣度,失急慌忙地對大家說:“咱們從這邊去,各從東角門回府!”又對鼇拜耳語幾句,抱起那個毒藥匣子便隨眾人去了。

康熙這次造訪鼇府,是經過周密考慮的。他覺得在大動手之前,必須探視一下這位稱病不朝的大臣,製造一種君臣和睦的氣氛。一是可以穩定一下外臣忐忑不安的心情,顯示朝廷的政局穩定,二是可以示恩於中外,更顯鼇拜謀逆之罪,同時也免了後世口舌,說他這個天子“不教而誅”。便是吳六一那邊,也須叫他知道當今皇帝並不柔弱。為安全起見,事前又密令魏東亭幾個打探實在,京內禁軍兵勇確無異常動靜。這才簡從輕車,由內務府記檔後,直趨鼇拜府邸,隨身隻帶了張萬強和魏東亭、穆子煦、郝老四、強驢子幾個人。魏東亭仍是老大不放心,幾乎把索尼府裏的親兵全數帶來,化裝成老百姓,散在鼇府周圍。事前,他又讓人將鼇府的歪虎等家將設計灌醉,這才放心前往。

此刻,康熙興致極好,他頭上戴一頂黑色狐毛冠,身穿藍緞麵天馬皮袍,外罩石青江綢麵青頦褂,一色的明黃盤龍套扣,顯得精神抖擻,氣宇軒昂。一幹人在園中走走停停,康熙不住地指手畫腳,說這邊假山砌得好,那邊亭子造得沒章法,魏東亭幾個人心裏卻捏著一把汗,隻得口裏應著。

行至鶴壽堂對麵水榭旁,台上的戲演得很熱鬧,《濟公破陣》中的魔怪正在翩舞。抬眼看對岸時,幾個侍候的丫環遠遠侍立在堂外東廊下。隻鼇拜一人,穿著駝色綿袍,外套青緞馬褂,足蹬皂靴,蹺著二郎腿半依竹椅看得入神,竟似沒有看見康熙一行。魏東亭欲招呼時,康熙一扯袖子止住了他,繞過池子徑向鼇拜走去。

“相公安樂!”康熙忽然在背後說道。

鼇拜猛地一驚,回頭見是康熙,一翻身起來,伏地叩頭道:“老臣不知聖駕光臨,未及迎候,望乞恕罪!”

“卿何罪之有!”康熙笑著扶他起來:“身子好些嗎?”

鼇拜揮手止住了戲台上的演奏,笑回道:“用了皇上賜的藥,已是大見功效。”一邊伸手將康熙向鶴壽堂裏讓。

魏東亭見狀,搶前幾步先進入堂內,細細打量裏頭的陳設。堂內的陳設也不甚豪華,靠牆一溜兒俱是楠木書架,大廳當中隻擺一張檀木長幾,周圍散放著幾張椅子,隻門後不顯眼處放有一人來高的鍍金自鳴鍾,算是室內最氣派的奢侈品。迎門放著一張大木榻,鋪著大紅猩猩氈,兩頭壓著兩個泥金紅繡氈枕,可依可靠、可坐可躺,無論何種姿勢,都可看到對麵水榭的全景。魏東亭暗道:“這老兒真會享福!”眼風掃處,卻見西邊枕下有些異樣,疾步上前用手一摸,覺得有個硬硬的物件,抽出一看,卻是一把冷颼颼、亮閃閃、寒氣逼人的潑風長刀!

恰好鼇拜、康熙二人聯袂而入,見魏東亭手握長刀站在榻前,不禁驚呆了。穆子煦三個人倒吸一口涼氣,一齊將手伸向腰刀,目視鼇拜!

“中堂!”魏東亭手擎寶刀,望著令人膽寒的鋒芒問道:“這……這是何意?”

鼇拜並不驚慌,隻苦笑道:“若是皇上預先知會,要駕幸奴才府邸,僅此一條,也就盡夠治滅門之罪的了。”

康熙一愣,隨即哈哈大笑:“小魏子,你是個漢蠻子,哪裏知道我們的規矩!我們滿洲人刀不離身,身不離刀。——入關以來很少有人能像鼇中堂這樣遵從祖製,朕正欲下詔切責呢——還不快收起!”

魏東亭將信將疑,取出刀鞘合上,掛在靠近自己的書架釕銱上,這才驚魂初定,笑道:“我還想著中堂大人不想叫爺和我們兄弟回去了呢!”

“有你這個趙子龍,就別怕我的黃鶴樓。”鼇拜解嘲地笑笑,又道,“自患頭風病以來,如有鬼神,驚悸不安,夜中苦不能眠。還是我的一個筆帖式教我這麼個鎮魔的方子,置刀於枕下以壓邪。說也奇怪,倒是挺靈驗的。”魏東亭也笑道:“怕是中堂一生殺人太多之故。”眾人聽了一笑而罷。

康熙順勢便坐了榻的西頭。憑鼇拜如何桀驁不馴,此時他尚要裝出彬彬有禮,便自在下頭一張椅上坐定,叫道:“素秋!”

史鑒梅答應一聲,姍姍而入,給鼇拜道了萬福,驚異地抬頭看了一眼上頭坐的康熙,也蹲身施了一禮,垂手侍立待命。鼇拜吩咐:“看茶來!”鑒梅忙躬身道:“是!”抬腳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