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更抖,真恨這孩子不聽話,特意給他安排在東窗邊兒,就是為了方便他逃走。這孩子平時挺機靈的,偏偏關鍵時候留下來。賈代儒自覺又被抓了個把柄,對晏良又怕又恨起來。
“這金榮是榮府的老爺太太過來求情,叫我收留的。”賈代儒咬牙解釋。
“這是賈家學堂。”晏良的意思很明白,事情本是他族長才可下令決定的,但賈代儒卻毫越俎代庖,自己做主。
金榮起身後被賈代儒瞪了好幾眼,立在原處還不太敢走。
晏良還不至於對著孩子使什麼脾氣,遂打發金榮去了,轉而讓吳秋茂給賈璜傳話,叫他別指望再讓金榮進學堂。但還給了金榮家三十兩銀子,叫他家裡頭自己請先生去。
晏良這又罰又賞的,叫人摸不著頭腦,也發不了脾氣。
賈代儒偏著頭,覺著自己的臉都丟盡了。本打算等對方再開口,他就把剛剛憋出的一肚子話吐出來理論。奈何晏良根本沒工夫去和賈代儒拌嘴計較,目光掃過賈代儒,又看向那幾個此刻裝成老實巴交樣兒的先生,便就轉身去了。
當天下午,便有四名新請來的先生來學堂。其中有一名叫高白錦的先生,是舉人出身,他當初因受牽連而被罷官,遂現在幹些教人讀書的活計。晏良特意看過這人,沒犯下什麼惡業,可見當初他被牽連實屬無辜。晏良考察此人文采不錯,見解獨到,缺點也有,難保會有一些讀書人常有的傲氣和迂腐,但不礙什麼。他做先生能清正為本,以身作則,就是眾學生之幸。
晏良給高白錦開出的條件和袁漢宰差不多,今後便由他代替賈代儒的位置,重新整肅學堂。
吳秋茂帶著高白錦等人到學堂的時候,賈代儒他們還沒有走,個個麵帶躊躇,有掙紮硬留之意。賈代儒甚至麵帶戾氣,上去跟吳秋茂表示,想要找敬老爺理論清楚。
“今兒個課堂上鬧成什麼樣,再有金榮的事兒你竟敢背著老爺做,您還有臉說麼?老實巴交的領銀子回去,安分些,好好表現,說不定哪一天老爺還能想起你來。可你要為此跟寧府死磕,我們老爺現今什麼樣,你該清楚。”
吳秋茂痛快打發走了賈代儒等人,便為新來的先生們引薦,事情辦得很順利。
賈代儒自覺丟臉,在家悶了一天,終忍不下這氣。他覺著瞧孫子賈瑞看自己的眼神兒都帶著嘲笑。威嚴一旦受損,他以後在族內就難翻身了。賈代儒此刻明白了,當初賈政受族長除名時的感受是如何煎熬。
賈代儒想了想,就去榮國府附近轉悠,果然等來了放值歸來的賈政。
賈政這些天心情不暢,一直沉默寡言。他除了喪子這一大悲傷之外,他一直都在琢磨晏良當初對他警告的話。後來他詳細查實過,賈珠生病期間,晏良和賈赦沒少打發人過來關心。按理說晏良對他兒子賈珠的情分不該有這麼深,再加上那時候他和晏良正鬧矛盾,他沒道理那樣關心自己的兒子。賈政是越琢磨越不是味兒,越想越反常。總覺得晏良像是知道他兒子會死一樣,才會說出‘報應會到子女身上’的話來。
賈政甚至懷疑過晏良因為太恨他,而謀害他的兒子,但經過他幾次三番的查證都失敗後,賈政就漸漸就開始反思,難道真的是自己做錯了,報應在了孩子身上?
恰逢這時候,賈代儒出現,和自己抱怨他受罪的事兒。賈政敷衍兩下,便不愛搭理他。當初他受到除名危難的時候,也沒見賈代儒為自己挺身而出,賈政此刻自然也沒那麼好心。
璜大奶奶聽說金榮的事兒,心下委屈,便甩著而一條大手帕子,來到王夫人跟前哭訴。當初金榮回學堂的事兒,就是王夫人滿口答應幫忙操辦的,誰曾料想而今更加得罪了敬老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