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一群孩子在這個充滿睡意的城市一角遊動。他們不是什麼野孩子,他們是軍人的後代,屬於極度不聽話那一類。這群孩子的頭,袁朗,外號小狼王,今年剛好十歲。
孩子們貓著腰來到一個拐角,圍牆的那一邊,一麵黃色旗子正在飄蕩。袁朗跟那幾個家夥嘀咕了幾句,一部分人脫離隊伍,剩下的人在袁朗的帶領下繼續貓著。
過了一會兒,院子裏一隊人追出去,那顯然是“敵方”。很快,袁朗派出的誘餌被圍住了,同時,那麵黃旗子倒下了。敵方領頭的一個小孩子垂頭喪氣地走回院子,袁朗的得意跟他形成鮮明對比。
“將門虎子,怎麼樣?”袁朗站在這個比他小了四歲的孩子麵前,驕傲之色溢於言表,“高城,左淩昨天也輸給我啦,老規矩,這個月場地優先權歸我們。”
“用你那種辦法,誰不會贏?”高城不屑地看著他。
“營長的兒子也會說這種話啊?”袁朗毫不留情地打擊他。
“營長怎麼了?算了,像你這種沒爹沒媽要的野種……你連自己的爸媽都不知道,他們該不會是漢奸吧?”小孩子說話從來不計後果,當時的後果就是,袁朗一手揪住高城,一手捏成了拳頭。其他孩子先是嗷嗷起哄,但後來一看這兩個觸動了對方“逆鱗”的龍頭臉色不對,立刻安靜下來。
這種事已經發生了好幾次次,每次都是高城自己往釘子上撞,每次都沒打起來,所以一幫小孩子覺得特沒勁。但今天高城說得太過分了,也許明天一早,軍屬大院就會出條爆炸性新聞:小老虎被小狼王揍到醫院了!
但是袁朗沒動手。這個小孩射向對手的目光有種狼一樣的冷冽,“營長的兒子”高城竟然無法跟他對視,轉過去的臉埋沒在黑暗中看不清表情,那三個字也許被天生的驕傲堵在嗓子眼兒了。
“你聽好了。”袁朗一字一頓,聲音冷酷尖銳如頭上的殘月,“我不管你比我小多少……再聽到你說我爸媽一個字,我就把你扔到骷髏井裏。”骷髏井是後山深處的一口枯井,在這個年齡的孩子就隻有袁朗能找到那裏並且平安回來。袁朗不開心的時候就會跑去那裏,據說,井底真的有幾個骷髏頭。
所有的小孩子這才又意識到高城剛剛說的不是個好玩的玩笑。軍屬大院裏,袁朗是最與眾不同的那個。他是隨一條腿殘疾的叔叔和小他三歲的弟弟搬過來的,憑著他過人的智慧和魄力在短短兩個月內成為軍屬大院新一代頭兒。他沒有父親也沒有母親,問他,有時候他不回答,有時候他會麵無表情的說,我也不知道。盡管他的指揮非常出色,但是由於他有些孤傲的性格和經常是冷漠又銳利的眼神,他的朋友不是很多。“小狼王”這個外號是高城他爸爸給起的,雖然高城經常惹到袁朗,但高城的爸爸高建國卻很喜歡他,這位最年輕的營長說,這麼能忍的小孩,有出息。也許就是因為高建國,袁朗一直沒對高城出手。
袁朗沒精打采地回了家,因為很晚了,家門早鎖了,他很熟練地從窗子翻了進去。一抬頭,叔叔就在房間裏等他。
“小朗,今天這麼垂頭喪氣的,輸了?”叔叔沒有大發雷霆,或者說,袁朗從來就沒見過叔叔大發雷霆的樣子。他隻會笑著跟你講道理,再笑著宣布處罰。可以說,袁朗後來的“笑容炸彈”就是從叔叔這裏學的。
袁朗什麼也沒說,偎依在叔叔的懷裏。叔叔是他唯一能相信的長輩,卸去了所有偽裝的他萬分委屈,黑暗中他努力想把眼淚吞下可是沒成功。叔叔好像知道發生了什麼事,長歎一聲,拍著袁朗的背安慰他。他從小就沒有父母,叔叔不肯告訴他關於父母的一星半點,甚至連他們是死了還是活著都不肯說,隻告訴他,他從一出生就失去了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