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過了幾日,那個說親的媒婆又來致意她道:“瞿相公回來了,知道小姐有恙,特地叫我來問安。叫你保重身子,好做夫人,不要心煩意亂。”嫻嫻聽見這句話,就吃了一大驚,心上思量道:“我自己生病,隻有我自己得知,連貼身服事的人都不曉得。他從遠處回家,何由知道,竟著人間起安來?”躊躇了一會,就在媒婆麵前再三掩飾,說:“我好好一個人,並沒有半毫災晦,為什麼沒緣沒故咒人生起病來?”媒婆道:“小姐不要推調,他起先說你有病,我還不信。如今走進門來,看你這個模樣,果然瘦了許多,才說他講得不錯。”嫻嫻道:“就使果然有病,他何由得知?”媒婆道:“不知什麼緣故,你心上的事體他件件曉得,就象同腸合肺的一般。不但心上如此,連你所行之事,沒有一件瞞得他。他的麵顏你雖不曾見過,你的容貌他卻記得分明,對我說來,一毫不錯。想是你們兩個前生前世原是一對夫妻,故此不曾會麵就預先曉得。”嫻嫻道:“我做的事他既然知道,何不說出幾件來?”媒婆道:“隻消說一件就夠你吃驚了。他說自己有神眼,遠近之事無一毫不見。某月某日,你曾睡在房中,竟有許多女伴都脫光了身子,下水去采蓮,被你走出來看見,每人打了幾板,末後那一個更打得凶,這一件事可是真的麼?”嫻嫻道:“這等講來,都是我家內之人口嘴不好,把沒要緊的說話都傳將出去,所以他得知。哪裏是什麼夙緣,哪裏有什麼神眼!”媒婆道:“別樣的話傳得出去,你如今自家生病,又不曾告訴別人,難道也是傳出去的?況且那些女伴洗澡,他都親眼見過,說十個之中有幾個生得白,有幾個生得黑,又有幾個在黑白之間。還說有個披發女子,麵貌肌膚盡生得好,隻可惜背脊上麵有個碗大的瘡疤。這句說話是真是假,合得著合不著?你去想就是了。”嫻嫻聽了這幾句,就不覺口呆目定,慌做一團,心上思量道:“若說我家門戶不謹,被人閃匿進來,他為什麼隻看丫鬟,不來調戲小姐?何所聞而來,何所見而去?況且我家門禁最嚴,十歲之童都走進二門不得。他是何人,能夠到此?若說他是巧語花言,要騙我家的親事,為什麼信口講來,不見有一字差錯?這等看起來,定是有些夙緣。就未必親眼看見,也定有夢魂到此,所謂精靈不隔、神氣相通的緣故了。”想到此處,就愈加親熱起來,對著媒婆道:“既然如此,為什麼親事不說,反叫你來見我?”媒婆道:“一來為小姐有恙,他放心不下,恐怕耽擱遲了,你要加出病來,故此叫我安慰一聲,省得小姐煩躁。二來說老爺的意思定要選個富貴東床,他如今雖做孝廉,還怕不滿老爺之意,說來未必就允,求小姐自做主張,念他有夙世姻緣,一點精靈終日不離左右,也覺得可憐。萬一老爺不允,倒許了別家,他少不得為你而死。說他這條魂靈,在生的時節尚且一刻不離,你做的事情他件件知道;既死之後,豈肯把這條魂靈倒收了轉去?少不得死,跟著你,隻怕你與那一位也過不出好日子來。不如死心塌地隻是嫁他的好。”嫻嫻的意思原要嫁他,又聽了那些怪異之事,得了這番激切之言,一發牢上加牢,固上加固,絕無一毫轉念了。就回複媒婆道:“叫他放心,速速央人來說。老爺許了就罷,萬一不許,叫他進京之後,見我們大爺二爺,他兩個是憐才的人,自然肯許。”媒婆得了這句話,就去回複吉人。吉人大喜,即便央人說合,但不知可能就允。
看官們看到此處,別樣的事都且丟開,單想詹家的事情,吉人如何知道?是人是鬼?是夢是真?大家請猜一猜。且等猜不著時再取下回來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