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黯然,微笑著對四周點點頭,這才轉首凝眸,去看容謙。

真說起來,皇子王孫行隆重冠禮者並不罕有,然而若是君主,縱然登基之時再年幼,也很少會有人去行冠禮。這其中有一個極重要的原因便是,加冠的正賓和讚者,都應當是很尊貴之人,還要接受受冠者的禮敬。可是,誰又敢說自己比皇帝更尊貴,誰又能坦然接受皇帝的尊禮呢?

所以,普通的士族男子,在成親之前,一定會加冠,證明自己已然成人,有了成家立業的資格。而燕凜身為君主,卻隻好免了這場俗禮,而以雷霆手段,君王威儀,來向所有人證明他的成長,他的強大。

然而,在內心裏,他最想要的,卻是在容謙麵前,證實他已然長大,證實他有足夠的勇氣,麵對分離,他有足夠的堅強,對抗苦難,證實,他有足夠的成熟和寬容,來讓那個為他用盡一生心血的人,可以放心,放手,可以不再受他拘束牽絆,自由地活著。

容謙早已經通過封長清和史靖園,給朝中的大臣們放出過風聲,說明自己冠禮之後不久,就會離開燕京。

容謙讓能工司為他專製的那些方便行路的東西,沒有交代要瞞他,他身為帝王,自然也就不會不知道。

他已不再祈願,不再奢求,縱然身為帝王,他早就知道,容謙讓工司為自己專製的東西,但既然他不肯主動對他說自己的打算,他也就絕不去逼問。

他隻會等著,等著他最終來告訴他,他要走,也許,還有,他最後要走到哪裏。

此時此刻,他早已經別無所願,別無所求。

在內心裏,他最盼望的,是讓那個一生撫養他,一生教導他,所有的心願,都隻是盼著他好的人,能夠親眼見證他的成長,能夠親手確認他的成長,能夠親口承認他的成長。他隻想要在眾人麵前,以一個學生,一個孩子的身份,向他如父如師如兄的人,施以禮敬,表以感激。不管身份,不問禮儀,他隻是覺得,他應該去做那很久很久以前就該做的事,給他的容相,在很久很久以前,就應該得到的承認與回報。

哪怕,這樣的承認與回報,容相其實並不需要,並不介意。但是,他想要這樣做,他願意這樣做,如果不是因為禮法規則皆不允許,他甚至會希望,史書上都記下,他今日的禮儀,他今日對容相所有一切付出的承認、感激與銘謝,他會希望,千秋萬世,燕國的後人,都會記得,他們的先祖曾經有幸,遇上過這樣的人,曾經有勇氣,敢於當眾表達自己如此真摯的情懷。

他微笑著走向容謙,徐徐在西階之下立定,舉手加額,深深一禮。

雙手合於額上,身子深深彎下。

這樣極鄭重,極尊敬的禮節,他以君主之身而對臣子行此禮,若按製而論,是極不妥的。四階之上,其他觀者自也多是微微動容,好在他們到底深知燕凜待容謙之心意,雖是略有些詫異,卻也沒有過於震驚。

倒是四周侍立的一眾宮人,縱是平日裏見多了燕凜對容謙的溫柔愛護,無微不至,但久為人下之人,深知等級森嚴之別,乍見這等以君對臣的相敬之禮,多是震愕莫名。從西階的第二個台階依次往下站立的三名有司,手裏托著三種冠物,以待禮成,此時受了震動,手上微顫,幾乎沒把東西給失手扔到地上。

對於這種小小的騷動,燕凜是聽而不聞,他隻是深深望著容謙。

容謙也是完完全全,恍若未覺,注目凝望著燕凜的端然之色,眉眼之中,皆是說不出的欣然。

燕凜一禮而畢,微微挺起腰,然後跪坐了下去。

第三百六十五章 屈膝一拜

燕凜跪坐於宮殿中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