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深那個王八蛋把阿任騙出去,約在高速口,他又騙阿任帶著他開上高速公路,開了一段後,他就開始作死搶方向盤,說他現在一無所有了,身敗名裂,而這些都是阿任害的,他要和阿任同歸於盡!他媽的這個瘋子!瘋子!他想用阿任父母去世的方式和阿任一起同歸於盡!這個死變態王八蛋,他故意用這樣的方法折磨阿任!”
楚千淼除了聽到雷振梓的講述聲,還聽到咯吱咯吱聲。她過了好一會才明白,那其實是她的牙齒在打戰。她渾身的骨頭好像也都在打戰,她心跳快得已經快連成一條線。
她著急往下聽個結果,可又害怕聽到那是個壞結果。
她握著手機,在咯吱咯吱聲裏,聽雷振梓繼續說。
“……後來車子撞上了欄杆,有人報了警,把他們送去了醫院!”
楚千淼聽到這一句時,腦子裏嗡嗡地響,整個世界在她眼前極度快速地模糊扭曲。她用意誌力克製自己,不能慌,不能哭,這也不是天旋地轉的時候。
她深呼吸,拉回自己的理智,她喘著氣問雷振梓:“然後呢?!任炎他現在怎麼樣了?”她意外自己在這樣的時刻還能分析問題,“你是怎麼知道這些的?”
雷振梓語速又快聲音又淩亂:“阿任的車今天限號,他怕晚上跟你的約會遲到,今天跟我借了車開……我車上有行車記錄儀,能自動同步到雲上,車上還有我的手機號……有路人叫了救護車又打電話給我……阿任現在到底怎麼樣了我也不知道,我現在也正在往醫院趕!”
楚千淼隱隱聽到在雷振梓的聲音落下後有個小朋友的奶音在對他說:你不要著急,你慢慢說呀……
她聽到雷振梓把頭轉開去說了聲“謝謝安安,安安你乖”,然後他聲音又大了起來。
他聲音凝重,字眼像哽在嗓子眼裏,需要一個一個地用力擠:“千淼,聽起來阿任他……可能不太樂觀,你有個心理準備!”
雷振梓掛斷了電話。楚千淼緊緊地環抱住自己。
巨大的恐懼包圍住她,讓她的心跳得不能落底,讓她的呼吸也變得錯亂沒有章法。
剩下的路途上她反複在做兩件事:懇求司機師傅快點,再快點;努力冷靜下來想,如果任炎真出了事,她該怎麼辦。
車子好像開了幾個世紀那麼久才到地方。楚千淼下車時腳下跌撞。
她反手把出租車門碰上的時候,心裏重重落下一個決定:他隻要還有一口氣在,哪怕變成了植物人,也無所謂,她養他一輩子!
他要是真不成了,她就去跟譚深拚了。
做下這麼悲壯的決定後,她反而冷靜下來。雖然還是恐懼難過,但她知道現在不是腿軟跪倒在地的時候。這個時候她必須得堅強,必須得站直挺住,如果連她都倒下了,誰去照顧任炎呢?
她邁步向前跑,臉上迎風有涼涼的兩道。她抬手摸了下,原來是有淚水順著臉頰流過。她狠狠一擦。現在也不是哭的時候,她得冷靜,堅強。
她衝進醫院,直奔急診。
大夫護士都在奔跑,跑得她一顆心墜落又墜落。
她好不容易攔住一個護士問,剛剛送來那個人,怎麼樣了?
護士的一句話讓她的心一上又一下。
“車禍失血過多,需要馬上做手術!哎你是不是病患家屬?等你半天了趕緊簽字準備手術了,再耽誤來不及了趕緊的!”
兵荒馬亂之中她跟著護士一路小跑,準備簽字。
落筆前護士問了句:“你是患者妻子吧?”
楚千淼回了句:“我是他的女朋友!”
護士馬上吃驚地臉色一變:“女朋友不行!”她火急火燎地問,“直係親屬呢?剛才不是說馬上就到嗎?!”
楚千淼苦苦哀求:“我來簽,讓我簽!他直係親屬來不了,我能負責!”
護士依然攔著不讓:“這位女士,有這功夫你不如趕緊叫患者家屬來,別在這耽誤時間了!哈!”
楚千淼急得眼圈都紅透了,她拉著護士的手顫聲地求:“護士,求求您了,讓我簽吧,您給他快點動手術吧,我真的,真的跟他妻子沒兩樣的,我們馬上就結婚了,我求求您,就讓我簽字吧,你們快點給他動手術吧!”
楚千淼說話的時候嚐到有鹹澀的味道流進嘴裏。她才發現自己哭了,哭得哀慟悲切,泣不成聲。
她從來沒有像現在這一刻這樣,痛恨自己沒有答應任炎的求婚,痛恨自己不是他妻子的身份。
如果,如果她還有機會,她一定再也不猶豫地答應他,嫁給他!她要擁有這個在生死時刻可以為他簽字保命的資格!
護士同情她,安慰哭得渾身打顫的她。
有人突然從身後抱住她。
她愣在那。熟悉的味道,熟悉的懷抱。
可她不敢回頭,怕自己是在傷心過度之餘產生了幻覺。
直到耳邊響起了熟悉的聲音:“傻丫頭,要手術的不是我!”
她緩了好幾妙,終於確定這不是幻聽。
她猛地轉過身,抬起眼。
朦朧淚眼後,是他,沒錯是他。
她一下笑起來,又嘩啦一下哭得更慘。
她上下左右地審視檢查他。他臉頰上有一點擦傷,額頭上貼了塊膠布,西裝有些皺,西褲上沾了些灰,看起來比平時狼狽了些,但還好,他的胳膊腿還在,他的呼吸心跳還在,他還在。
她猛地抱住他,臉埋在他胸口。
她嗚嗚地對他說:“任炎,我們結婚吧!”她邊說邊哭,“我不想以後再遇到類似的情況,我被擋在手術室外,我想救你,我想我能有資格簽字救你!”
任炎環抱住她,撫著她的背,安慰她。
他想這頓傷受得真是值得。
但是——
他扶著她的肩膀,看著她哭花的臉,對她挑起嘴角笑著說:“好,我們結婚。但求婚這件事,交給我來做,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