驀地,一聲嘹亮的嬰孩啼哭聲打破焦灼的氣氛,陳全腳下一動摔倒在地,手腳並用爬起身,顧不上去拍身上沾上的土,一陣風似的奔進屋子“娘!兒子還是女兒?”
說著不等陳大娘回答自個兒撩開繈褓湊上前去看,待看清嬰孩腿間,他咧著嘴憨笑“帶把的!男娃!娘!我有兒子了!是個兒子!哈哈!”
這般溫馨熱鬧的場景,蘇妍看著,眉眼間更添幾分柔色,拎起手邊的藥箱準備不動聲色的離開,屋裏劉嬸子見狀連忙嚷道“哎!陳家的!別光顧著看你兒子,人家蘇大夫救了你婆娘和你兒子,你還不趕緊謝謝!”
陳大娘命苦,丈夫早早就去了,隻留下她和陳全母子二人相依為命,此番蘇妍救了陳全婆娘和她肚子裏的孩子,這對陳家恩同再造,陳全母子拉著蘇妍連番道謝,又是塞銀錢又是塞物件,蘇妍實在推辭不過,收了一籃子雞蛋充作診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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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陳家出來,天色已經大亮,路上都是些扛著農具準備下地的村民,見到蘇妍,一個個都露出淳樸的笑,真心實意的喊一句“蘇大夫”,再問上一句“陳全婆娘生的男娃女娃?”
蘇妍一個個好聲好氣的回答,偶爾被誰逗樂,低頭抿嘴一笑。
一群人說笑著走過一程,到了路口,下地幹活的人往田地拐,蘇妍上了坡沿著小路回家。
蘇妍的家在村後頭,獨門獨戶的一家,前麵不挨村子,後麵又是山林,自兩年前韓老大夫去後,村裏人擔心她一個人住不安全,多次跟她商量著在村裏起一間瓦房讓她搬過去,無奈蘇妍雖然素日裏很好說話,在某些事上卻有自己的堅持,怎麽說都不搬,就這麽一個人住著。
上了坡,遠遠看著院子門似乎開著,蘇妍輕輕皺眉。
雖然剛才陳全叫得急,走得匆忙了些,但她清楚記得自己臨走前隨手把門帶上了,現在怎麽大敞著?
蘇妍腳下步子不由快了些。
院子裏沒有絲毫痕跡,還是昨天睡前的樣子。
她住的那件屋子門卻是敞著的,蘇妍心下微提,腳下卻是不停,還未到門前就見地上倒著一個人,是個年輕男人。
蘇妍再近前幾步才看清,他渾身沾滿草木枯渣,灰頭土臉,臉上還有幾道細細的血痕,活像是從林子裏滾了一遭。
人昏迷著,沒什麽威脅,蘇妍蹲身查看他的情況。
身上倒是沒什麽傷口,隻是臉色似乎有些蒼白,蘇妍指尖按上他的手腕。
脈沈,輕按不得,重按乃得,散而不聚,來去不明。
看來這人身上有傷尚未痊愈。
不管怎麽說人已經在麵前了,還倒在自己屋子裏,蘇妍不可能裝作沒看見,費了九牛二虎的力氣才把人拖到炕上,將他身上的塵土草渣清理幹凈。
方才他臉上沾滿泥土,擋住了麵容,現下擦幹凈了露出真容,眉目俊朗,麵部線條冷硬,還是個俊秀郎君吶!
若是尋常的女子麵對這麽一張臉早已芳心暗動,蘇妍卻是始終神色淡然甚至隱隱有些不耐。
大半夜就開始忙活一直到現在都沒能歇上一下,蘇妍身上疲累至極,腹中更是唱起空城計,若是平時,她必定不管不顧倒頭便睡,但眼下炕被占住,她隻得放棄這個想法,轉身出了房門生起竈火做飯。
纖細的身影消失在門口處,炕上昏迷的人緩緩睜開緊閉的眼睛,黝黑的瞳孔中溢滿痛楚和壓抑不住的思念。
屋外的動靜傳來,隱隱的腳步聲和記憶中的重合,竇憲閉上眼,貪婪的感受著這一切,再睜眼,眸中已恢複平靜,瞳孔深深幽不見底。